第14章 新邻居

两天后，原本灰暗的房间仿佛经历了一场奇妙的魔法，对门那个精神的小伙子请来的粉刷匠手艺精湛，墙壁被刷得像冬日初雪般洁白无瑕，窗框则被涂成了温暖的奶油黄，宛如融化的阳光。老旧的暖气片也焕发了新生，被银粉细致地涂抹，闪耀着金属的光泽，地上铺设了崭新的地板革，踩上去柔软而富有弹性。最令人眼前一亮的是那扇悬挂在门口的门帘，上面印着抽象而前卫的图案，大胆而充满活力，厨房里昏暗的灯泡也被换成了一个大功率的白炽灯，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整个房间顿时像破茧的蝴蝶一般，散发着蓬勃的生机。

国庆长假期间，对门终于传来了动静，搬家公司的工人们大声吆喝着，脚步匆匆地穿梭于楼道之间，将各种家具和物品往屋里搬运。王琴孜原本整齐地摆放在门口的鞋子，被他们粗鲁地踩了好几脚，留下了脏兮兮的印记。她心中涌起一股不满，忍不住低声嘟囔了几句，可那些搬家工人却仿佛没听见一般，依然我行我素，毫不客气地踩踏着她的鞋子。王琴孜气得脸色发青，索性将鞋子一股脑地拎回了屋里。

临近中午，搬家公司的人终于离开了，王琴孜借着去厨房烧水做饭的工夫，偷偷地观察着对门的新邻居。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的小家庭条件相当优越，房间里摆放着一套红得发亮的朱红色实木家具，沉稳大气，厨房里则是一台双开门的大冰箱，锃光瓦亮，冰箱顶上还摆放着一个金贵时髦的电器——微波炉。卧室里，一张宽大的床上方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画中的景色是荒野中的一片树林和一间破旧的木屋。王琴孜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暗自嘀咕着：“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就是比我们工人阶级强，别人家都挂结婚照、全家福，他们家倒好，挂个野外的树林子和破房子。”

王琴孜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卧室的角落，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猛地收了回来。一张精致高档的儿童床赫然摆放在大床旁边，里面铺着厚厚的柔软垫子。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有孩子了！可那个小伙子看起来比自己的大儿子还年轻，怎么可能已经当了爸爸？

嫉妒和羡慕的情绪如同藤蔓般在王琴孜的心中疯狂滋长，让她感到一阵阵的酸涩。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凭什么他要什么有什么？有房子、有媳妇，甚至连孩子都有了！而自己的儿子却一无所有，只能在车间里没日没夜地出苦力。命运的不公让她感到深深的沮丧。

就在这时，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从对门传来，王琴孜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到了门口。她看到对门的屋里除了那对年轻的夫妻，还有几个帮忙搬家的同事，以及一个三十岁左右、长相清秀的女人，而哭泣的人正是她。

“姐，你这是哭啥呢？”几个同事都面面相觑，一脸的困惑。

“我……我没想到，我妹妹要住这么破旧的房子。”那女人一边用纸巾擦拭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道，“这……这可怎么住啊……”

王琴孜瞬间怒火中烧，她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房子，在别人眼里竟然是无法居住的破烂货！这让她如何能够忍受？她也顾不得再偷偷摸摸地窥视了，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语气尖刻地说道：“这房子怎么了？哪里差了？你可别瞧不上！你们前面那户人家，住着一家五口呢，三个大小伙子！人家不照样把孩子养大了，而且一个个都长得结结实实！”她心里想说的是：“要是看不上这房子，你们就别搬进来呀！我不嫌弃，可以让给我！”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连忙放缓了语气，解释道：“阿姨，您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因为我妹妹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现在一下子要自己独立生活，还要照顾孩子，我是怕她忙不过来。”

“哎呀，姐，你快别哭了，不会干还不会学吗？你妹妹我这么聪明，保证什么事情都能很快学会的。”那个年轻的媳妇声音轻柔，一边温柔地为姐姐擦拭眼泪，一边笑眯眯地安慰她，“你就放心吧，适者生存嘛，我肯定会越来越适应的。”

“姐，你别担心，做饭、洗衣服、带孩子，我样样都行！保证不会饿着冻着的。”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也连忙说道。

王琴孜不想再听他们虚情假意地安慰了，重重地摔下门帘，气呼呼地走回了屋里，她才懒得管别人家的闲事呢！

送走了前来帮忙的亲友，方程和妻子章路又开始了忙碌的整理工作。大件的家具已经基本就位，剩下的小件物品还需要一件一件地归置。章路是某大学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在收纳整理方面有着专业的知识和经验。她首先打开了装着被褥的大包袱，将柔软的被褥一层层地铺在床上，这样，房间里就有了可以落脚的地方。接着，她开始整理衣物，将不常用的衣物放在四开门大衣柜的上层，平时常穿的衣服则分门别类地挂起来或者叠放好，衣柜的左边是方程的，右边是自己的，下面的两个大抽屉，一个用来存放儿子天天的衣服，另一个则放满了他的玩具。这个小家庭的书籍很多，原本应该摆放电视的电视柜，在他们家就变成了书柜。章路按照图书馆的分类方式，将书籍大致分成了三类：文学艺术类、专业技术类和绘本童书类。

大大小小的行李和纸箱被陆续拆开，里面的物品也被一件件地放置到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上。这个原本空荡荡的小屋，就这样从无到有，从灰白到丰富，逐渐变得温馨、舒适而实用起来。方程拿着抹布，章路指挥着他擦拭各个地方，柜子、桌子、床头、窗台、地面……整个房间变得窗明几净，焕然一新。

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又转战到了狭小的厨房。三家合用的厨房大约只有十五平方米左右，每家只能勉强摆下一个碗柜和一张三屉桌。锅碗瓢盆等餐具被整齐地摆放在碗柜里，暖水瓶和电饭锅则放在桌子上，脸盆和水桶等杂物则放在桌子下面。方程负责从纸箱里往外拿东西，章路则负责将它们摆放到具体的位置，两个人配合默契，没过多久就把厨房整理得井井有条。

肖涌志刚从金光家回来，一推开201的房门，就发现对门竟然搬来了新邻居，房门敞开着，门口摆放着一双男式皮鞋和一双白色的低跟瓢鞋。门帘遮挡着他的视线，让他无法看清屋里的情况。他径直走进厨房，准备洗手洗脸，却看到方工——方程正蹲在厨房的地上，忙碌地从纸箱子里往外拿东西。

“方工，你怎么……原来是你啊！”

原来，自己家的新邻居竟然是方工一家！肖涌志顿时喜出望外，他和方工也算是“老同事”了，上班的时候经常能够见到。方工不论是技术水平还是人品，在单位的口碑都相当好，和这样的人做邻居，想必以后会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