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蹭住

住在201，简直是占了大便宜，不仅能白吃白喝，连家里的煤水电费都省下了。但要说这201最让人受不了的人，那绝对是李彩英。每天早上，公用厕所简直比菜市场还热闹，十几口人抢着上一个厕所，大家伙儿都自觉地速战速决，生怕耽误了别人方便。可这位李彩英偏偏要来凑热闹，说是为了省下几桶冲厕所的水，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难道就不怕憋不住，到时候尿裤子吗？

住在这种合租房里，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厨房、厕所、走廊这些地方都是公用的，每天都挤挤挨挨的，一点隐私都没有。谁家两口子吵架了，不出半天，整栋楼都知道了；今天你家吃的啥，明天就能传遍整个动力厂。

要是能住上独门独户的房子，那就不会有这些烦心事了。关起门来，就算天塌下来，也没人知道。想到这里，王琴孜突然觉得，虽然“山上”那地方偏远了点，但也不是一无是处。

早上七点，天色还蒙蒙亮，肖涌志就再也躺不住了。他麻溜地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迅速地穿好衣服，三下五除二地把沙发靠背立起来，他的床瞬间又变回了沙发。紧接着，他又飞快地把被子叠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沙发的一角。这一系列的动作，他已经做得无比熟练，整个过程用时绝对不超过一分半钟。

肖涌志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轻车熟路地往厨房走去。一大早，201的厨房总是最热闹、最忙碌的地方。杜梅正蹲在厕所里，李珊在门外焦急地催促着：“妈，你快点儿行不行？我都快憋不住了！”

杜梅在里面骂骂咧咧地回应道：“你姑上厕所的时候，你咋不催？我这才刚进来，你就催催催，你们老李家的人，果然是一家人！”紧接着，只听见水箱发出“哗啦”一声巨响，杜梅这才慢悠悠地打开门走了出来。李珊也顾不上还嘴，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李卫东正手忙脚乱地把干粮放在锅里热着，又把昨天的剩米饭熬成了粥。他一边忙活着，一边还不忘给老婆孩子挤好牙膏，放在漱口杯上，嘴里还不停地催促着娘俩赶紧快点。

方程家的早饭，向来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天天幼儿园都提供早餐，他们夫妻俩要么煮一锅挂面，要么炒个蛋炒饭，再不然就是面包牛奶。反正怎么省事怎么来。

王琴孜照例一大早就起床做新饭。今天，她蒸了一大锅包子，酸菜猪肉馅的。面和馅都是她昨晚就准备好的，早上起来只需要现擀皮、现包就行了。她做的包子皮薄馅大，一个包子足有小孩子的拳头那么大。一个炉眼用来蒸包子，另一个炉眼则用来熬二米粥。

粥熬好了，包子也正好出锅。王琴孜轻轻地掀开锅盖，腾腾的热气瞬间带着包子的香味，在201的狭小空间里迅速扩散开来，刺激着空了一宿的肠胃，咕咕地叫个不停。

肖涌志毫不客气地夹了两个大包子，又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粥，然后蹲下身子，把桌子底下的咸菜坛子打开。他拿起一坛蒜茄子，又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回去，转而打开另一个坛子，用筷子夹了两大筷子桔梗，放在自己的小碗里。他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站在厨房的桌子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几口一个包子，几口一碗粥，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自己的早餐。

吃饱喝足之后，肖涌志利索地收拾好东西，早早地就出门上班去了。刚一走出单元楼的门，一股凛冽的东北寒风就迎面扑来，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赶紧压了压头上的帽子，把双手揣进裤兜里，加快脚步，朝着动力厂的大门走去。

今天，他又是第一个到达岗位的。他熟练地换上工作服，然后提着四个暖水瓶，一路小跑地去开水房打水。等他打完水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已经有人先到了。

齐希烛裹着一件厚厚的棉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白净小脸。在车间里可不比在办公室里，温暖又明亮，在办公室顶多穿一件毛衣就行了。可车间足足有几百平米那么大，而且车间的大门为了方便运货，经常要大敞四开的，进进出出的人也络绎不绝。所以，即使有暖气，车间里还是非常冷，一张嘴就是一股哈气。

“小肖，你来得真早。”齐希烛看到肖涌志提着四个暖水瓶，连忙走上前去帮忙。

“别别别，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行，不用你动手，小心烫着你。”肖涌志连忙避开她伸过来的手，“你的杯子呢？快倒杯热水暖暖手。”

齐希烛从包里拿出自己的保温杯，肖涌志小心翼翼地给她倒上热水。浅绿色的杯子上，印着两只憨态可掬的大熊猫，看起来可可爱爱的。

她双手捧着杯子，一边暖手，一边跟肖涌志聊了起来：“前几天，技术部门开会，说是厂里要接一批外国的订单。这个消息你听说了吗？”

肖涌志摇了摇头，车间里的工人向来都是按照任务单来干活的，上面分下来什么就干什么，至于厂里的大方向，他们知之甚少。

“外国的订单跟我们国内的订单有什么不一样吗？”肖涌志好奇地问道。

“我上学的时候听老师说过，外国的订单是按照欧洲的标准来执行的，技术人员、操作人员，以及质检人员，都需要执证上岗。特别是焊工，需要有国际焊接技师证才能进行操作。”

肖涌志一听，脑海里的小雷达立刻飞速地运转起来，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我知道咱们工人也分高级技师、技师和普通工人，这个国际焊接技师一听就很厉害，那这个证是怎么评的呢？”

“这个不是评的，是需要通过专门的培训，然后参加考试，只有考试通过了，才能拿到这个资格证。”

“培训？”肖涌志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对，有专门的培训机构负责培训。前几天技术部门已经在选拔人员去参加这个培训了。我估计这几天也该轮到评选焊工去参加培训了。你不妨去问问你的师傅，他可能会知道一些消息。”

齐希烛带来的这个消息，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在肖涌志的心中激起了阵阵涟漪。他的眼睛因为兴奋而变得黑亮黑亮的，心也怦怦地跳个不停。虽然他进厂才短短三年时间，但他对自己技术水平有着十足的信心，他觉得自己在技术方面绝对不输给任何人。如果国外的订单需要最厉害的焊工去完成，那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苏福华刚一上班，就发现自己的小徒弟今天格外地殷勤。他刚换好工作服，准备在椅子上坐下，肖涌志就眼疾手快地递过来一杯热茶。苏福华笑眯眯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抬头看着肖涌志，问道：“说吧，啥事儿？你要是不说，我怕把你给憋坏了。”

肖涌志连忙拉过一把凳子，在师傅的旁边坐下，然后一五一十地把刚刚从齐希烛那里听来的消息，跟师傅说了一遍。苏福华听完，慢悠悠地啜了口茶，然后说道：“这确实是个好事儿，不过我还没有接到通知，也不知道上头是怎么安排的。这样吧，你抽空去生产室问问你郭师兄，看看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