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陈年事

房子的面积就摆在那里，无论怎么收拾，也不可能凭空多出一寸地方。放眼望去，陈旧和拥挤，仿佛是这个家与生俱来的标签。

正月初二，李讯纺一家四口，大包小裹地提着各色礼品登门拜访。

李讯纺精心打扮了一番，她身穿一件深耦合色的派克服，内搭一件粉色羊毛衫，额前还特意卷了时髦的刘海。

要知道，李讯纺的五官原本略显粗犷，身材也比较壮实。可如今这么一捯饬，竟平添了几分温柔，举手投足间，也隐约有了小女人的温婉姿态。

肖宏毅不经意间与她对上眼神，两人心领神会，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肖家人赶忙热情地将李家人迎进屋里，客气地请他们在沙发上落座，自己则搬来椅子，在对面陪着，生怕怠慢了客人。

王琴孜将客人迎进屋后，便一头扎进厨房，继续忙碌着。

由于房子的问题，李讯纺迟迟未能过门。面对李家人，王琴孜总觉得有些愧疚，所以，她决心把这顿饭办得色香味俱全，务必让李家人满意，丝毫不逊色于年夜饭。

提前用高压锅酱好的肘子，外焦里嫩，香气四溢；香煎刀鱼，肉质鲜美，入口即化；还有那秋林红肠和小肚，切成薄片，码放整齐，再配上猪肝，满满当当的拼了一大盘。炖酸菜里，王琴孜特意放入了大块的五花肉和喷香的血肠，排骨也炖得软烂脱骨，入口即化。另外，还拌了一小盆清爽可口的家常凉菜，最后，把金光妈过年时送来的羊腿和大虾留到今天做，以示重视。

年前，王琴孜还特意托人买了五斤响水大米，就为了今天能让大家吃个痛快。

总之，这顿饭准备得既实在又丰盛，好吃又好看，绝对算得上是一桌好菜，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屋里摆好桌子，肖琳琳、肖盈盈姐妹俩，一个接一个地将菜端进屋里。姐姐肖琳琳，美艳动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骄傲的气息；妹妹肖盈盈，则聪明伶俐，乖巧可人。李家父母嘴上不停地夸赞着姐妹俩，心里却暗自比较着：单从外表来看，自己的女儿和这姐妹俩比起来，确实逊色了不少。

一张桌子，挤挤挨挨地勉强坐下了十个人。肖克勤拿出李家带来的玉泉方瓶，给男人们斟满，女人们则喝着甜丝丝、清凉爽口的大白梨。

过年嘛，自然要唠些喜庆的家常，大家互相恭维，说着吉祥话，屋里一片祥和。

大家边吃边聊，气氛热烈。不一会儿，肖盈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抱着一本书，躲到厨房里看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肖涌志和肖琳琳也客气地找了个理由，相继离开了饭桌。

紧接着，肖宏毅提出要带李讯纺去地下商场逛逛，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年新款。

屋里只剩下两对老夫妻，以及李讯纺的大哥，没了年轻人在场，大家也无需再过多客套，便直接进入了今天谈话的正式主题。

“老弟、弟妹，我真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不然我绝不会登这个门。”李爸猛吸了一口烟，眉头紧锁，语气沉重地说道，“过了这个年，秀芳就二十八了，她哥也三十了。实在是……”

“我们也不求多好，不管是‘山上’的房子，还是这屋，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只要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李讯纺的妈妈，向来是个泼辣不讲理的性格，但此时此刻，也放低了姿态，语气缓和，眼眶泛红，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闺女要是再嫁不出去，儿子的婚事恐怕也要跟着耽搁了。

“老哥，老嫂子，你们就别再说了，这件事是我们老肖家对不住你们，孩子们领证都两三年了，不管怎么样，都该给他们把婚事办了。”肖克勤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他重重地拍了拍胸脯，向李家人保证道，“今天我就给你们立下字据，今年无论如何，就算我头拱地，也要把房子给他们解决了！”

王琴孜本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李家人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顺利。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先由父母出面唱红脸，再由大哥出面唱白脸，软硬兼施，如果实在说不通，就只能采取最后的手段，上演全武行了。

没想到，话题刚开了个头，老肖家就满口答应，没有丝毫推诿和犹豫。

李讯纺的哥哥看了看肖爸肖妈，试探性地开口道：“叔，婶，不瞒你们说，我和我对象已经订好了日子，就在十月一结婚。要是秀芳这边赶不及，我们就只能委屈她……”

“赶得及，赶得及！肯定赶得及！绝对不能耽搁你，也不能委屈了秀芳。”肖爸大手一挥，语气坚定地拍板道，“具体时间，咱们再问问两个孩子的意思，再做决定。但肯定会在你办婚礼之前，把房子给他们落实好。”

“那就好，那就好。”李讯纺的哥哥终于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李讯纺的“归属”，似乎就在这短短几句话之间，便从老李家转移到了老肖家。一套房子，足以改变她的命运。

如果想要买下一套“山上”的集资房，老肖家需要倾尽所有的积蓄，这几乎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肖母的工作，之前已经给了大儿子肖宏毅。现在又要拿出所有的钱给他买房。老两口担心其他三个孩子会有意见，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避免日后产生矛盾，他们决定召开一次家庭会议，把这件事跟孩子们都说清楚，也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都说说吧，你们都是什么态度？”肖克勤率先打破了沉默，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孩子。

面对这样重大的事件，面对这样郑重的场面，三个孩子都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只有盈盈还在上学，其他都是大人了，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王琴孜鼓励孩子们畅所欲言，不要有什么顾虑。

“我完全同意！”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发言的竟然是肖盈盈。她举起手，大声说道：“但是我得先声明，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学校要收学杂费，我可没钱交。”

听到小妹这番话，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王琴孜笑着嗔怪道：“傻丫头，你哥结婚，难道还不让你上学了？放心吧，学费的事，有爸妈呢！”

“那我就放心了。你们说话可得算数。”肖盈盈看看老妈，又看看老爸，生怕他们反悔。

“算数！差啥也不能差你学费。”老姑娘学习好，上个学期还考了班级第一名。前几天去开家长会时，肖克勤还被各科老师点名表扬了好几次，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哥给你交都行。”肖宏毅满眼慈爱地看着小妹妹，语气温柔地说道。小妹妹长大了，越来越乖巧懂事，也越看越好看了。

肖盈盈蹦蹦跳跳地走开了。她心里乐开了花，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想要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不是拥挤的吊铺，也不是要和姐姐挤在一起的单人床，而是一张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随意翻滚的大床。现在，这个梦想很快就要实现了。

“我也表个态啊，”肖琳琳也开口了，“给大哥买房，我没意见。我的工资不高，上班这些年，也没往家里交几个钱。所以，我结婚的时候，你们也不用操心要给我拿多少钱。反正，没房没钱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