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婆家

肖宏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心知肚明，大妹肖玉和媳妇李讯纺向来不对付，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见面了也鲜有交流，形同陌路。大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放在乡下，这个年纪早已是孩子的妈了。若她有了心仪的对象，或许一年半载便能步入婚姻的殿堂。可家里为了给自己购置婚房、操办婚礼，几乎倾囊所有，已无力再为大妹提供经济上的支持。

他原本还担心大妹会对此心生不满，出乎意料的是，她竟明确表示，不愿再给家里增添负担，也不会与他争夺这份资源。

肖宏毅生性讷言，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只能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行吧，你没意见就好，其他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王琴孜对这个大女儿向来束手无策。别人家的女儿，即使是千金之躯，也难免要做些丫鬟的活计。可自家这个，明明是丫鬟的身子，却偏偏长了一颗小姐的心，生在这样辛劳的工人家庭，却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

说白了，就是少根筋，没心没肺！

肖涌志心里清楚，父母最在意的是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这并非什么天大的事，甚至觉得父母如此兴师动众地召开家庭会议，未免有些小題大作。

他神色庄重地说道：“大哥房子的事宜不宜迟。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集资房能否排上号还是未知数，而单位分房更是遥遥无期。所以我认为，买房是解决问题的最快途径。”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发言。他继续说道：“我年纪还小，再过几年，我也同样有机会分到房子。我会努力多赚取积分，争取排名靠前。”

动力厂的劳模、先进工作者，以及在竞赛中获奖、进行改革创新等行为，都可以在分房时获得积分加成。对此，肖涌志信心满满。两项加分便相当于一年的工龄，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

“你妈和我也是这么想的，”肖克勤与老伴儿经过反复的思考和筹划，最终达成了共识，“我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退休后便失去了分房的资格。所以，我们打算用我的名额给老大买房。以后老大分到的房子，再给老二。至于老二的积分嘛，还早着呢，到时候再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

眼下看来，这无疑是最佳的解决方案。而且，全家人一致通过，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尽管要为此付出一大笔钱，但一想到大儿子终于可以结婚了，王琴孜似乎也不再那么心疼了。

当李讯纺从肖宏毅口中得知肖家人的决定时，内心激动不已。她万万没有想到，肖家上下竟然如此开明，一致同意为他们购置婚房，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

她暗自庆幸，自己的眼光不错，选对了肖宏毅；自己的命也好，遇到了这样通情达理、人品端正的婆家。

春节过后，国际焊接培训班如期开课，地点设在离家不远的和平宾馆。报到那天，肖涌志和方程各自背着一个书包，骑着自行车，一同前往和平宾馆。

时节已过立春，冰雪逐渐消融，拂面的微风不再寒冷刺骨。爱美的小伙子和姑娘们，纷纷摘掉了厚重的帽子，脱下了臃肿的棉袄，换上了轻便的冬装。肖涌志精神焕发，脚下生风，将自行车骑得飞快，只用了十几分钟便抵达了目的地。

报到处人头攒动，办理签到的、缴纳学费的、领取教材的，一片热闹忙碌的景象。

肖涌志很快便结识了几位同学，其中两位来自动力厂附近的两家大型工厂，还有几位是从外地远道而来的，需要暂时告别家人，在这里住上整整三个星期。

当他从同学口中得知，一个人的学费竟然高达三千五百元时，彻底震惊了。他连忙在人群中找到了动力厂的带队人郭旭茗，声音颤抖地问道：“师…师…师兄，一…一…一个人三…三…三千五百…百…块？”

郭旭茗被他滑稽的样子逗乐了：“先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接着，他又神色认真地说道，“这可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几块钱就能学一年。这种具有国际性质的培训，自然要花费大量的资金。”

“那…那…那也太多…多…多了吧？”实在不能怪他孤陋寡闻，这可是相当于半套房子的巨款啊！

郭旭茗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安抚道：“把心放回肚子里。培训费由厂里承担，你们只要保证将所有的技术都学到手，把证书都拿到，就千万别浪费了这笔学费。”

“绝对不会浪费！”肖涌志一脸严肃地保证道，“我争取学回来七千块钱的价值！”

肖涌志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在为期三周的学习时间里，他丝毫不敢懈怠。上课时，他紧跟焊接中心派来的培训老师，认真听讲，仔细记录笔记。

下课后，其他人纷纷外出抽烟、聊天、活动身体，他却抓紧时间，将老师刚讲过的内容回顾一遍。一旦发现有不懂的、没理解透的地方，便立刻向老师请教。

晚上回到家中，他也是如此。他几乎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之中。

201的晚间小书房依然灯火通明。方程正埋头苦读，为考研做准备；肖涌志则捧着齐希烛为他找来的成人高考复习资料，严格按照她制定的学习计划执行。

他似乎一下子开了窍，如饥似渴、近乎贪婪地学习着。他感受到了学习的乐趣，仿佛一条鱼儿，在知识的海洋中自由自在地遨游。

就连方程也惊讶于他进步的速度，在解答他的问题时，也变得更加耐心、更加详尽。

肖盈盈的阅读水平也在逐步提升。全英文的儿童绘本、厚重的中外名著、名人传记，无论是否能够完全理解，她都囫囵吞枣地读着……她就像一块海绵一样，疯狂地汲取着知识。

她从大衣柜里翻出一块碎花布，看书时便将它铺在桌子上当作桌布，不看书时，就用它将书本包起来。她那珍而重之的样子，赢得了章路姐姐的奖励——一套精美的檀香木书签。

培训期间，肖涌志只在午休时间回过两次厂子。一次是去看看师傅，向他汇报自己的学习情况；另一次，则是想见见齐希烛。动力公园里的迎春花已经盛开，她知道吗？

此时，齐希烛正略感烦恼，杨大宾对她的纠缠依然没有停止。她划清界限、敬而远之的冷漠态度，终于渐渐奏效。工友们开始相信，她和杨大宾并非是一对。幸好，那些私下里的谈资，并没有人拿到她面前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