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沪上初见

一顿饭局将近尾声，韩启明终于袒露心声。 “咱们厂子虽小，志气却大；虽然没有铁饭碗，但工资绝对够高！现在最稀罕的是什么？当然是人才！” 他的招揽之意，毫不掩饰。

肖涌志和齐希烛对韩启明的好意表达了由衷的感谢，但最终还是婉拒了他的邀请。

一边是拥有上万职工的大型国营企业，另一边是仅有两百人的私营小厂。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我家好几代人都在动力厂扎根，根儿就在东北，哪能说走就走呢。” 肖涌志语气诚恳地拒绝道。

“哎哟，这话我可不敢苟同。你们看看，现在下海创业的人还少吗？哦，还有下岗的，很多内地失业的人都跑到我们这儿来找机会，工作多，待遇好呀！” 韩启明极力劝说道，“现在政策变了，很多事儿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比如房子啊、车子啊，甚至是厂子！”

韩启明滔滔不绝地向肖涌志和齐希烛普及了一堂关于局势与发展的精彩课程。两人都感到受益匪浅，深受启发。这趟公差，真是不虚此行。

第二天清晨，韩启明又亲自赶到他们下榻的旅馆，送他们去火车站。由于昨天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肯收下红包，今天他特地准备了当地的土特产作为礼物，依依不舍地送别了他们。

列车飞驰，车上的人归心似箭。一个多小时后，火车缓缓驶入上海站。两人拎着大包小包走下车，瞬间被汹涌的人潮淹没。

“大上海，我终于来了！” 肖涌志迫不及待地想要好好领略一番上海的风采。

“上海，我终于回来了。” 齐希烛心中百感交集，她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激动，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两人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旅馆安顿下来。齐希烛把行李放进房间后，立刻跑到前台拨通了一个电话，与对方约定了见面的时间，然后回来找肖涌志。

“我晚上五点半要见一个人。咱们现在就出发，去办李齐交代的事情，争取四点钟赶回来，然后我再去赴约。”

肖涌志自然不会反对。他清空了行李箱，想了想，又塞进去两个旅行袋，两人便动身出发了。在从昆山到上海的火车上，他已经详细打听清楚了上海小商品批发市场的具体位置，以及乘坐哪路公交车可以到达，以及如何讨价还价，现在什么商品最畅销等一系列问题。

七浦路批发市场的繁华景象让两人大开眼界，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服装、鞋帽、袜子内衣、日用百货、打火机、钟表…… 许多商品两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完全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真是太新潮了。买家卖家扯着嗓子大声吆喝，恨不得贴着耳朵说话，生怕对方听不见。

肖涌志和齐希烛很快适应了这里的节奏，扯开嗓子大声询问，毫不犹豫地大胆砍价。两人迅速地将市场逛了一圈，大致了解了当前的行情，并仔细询问了几样感兴趣的商品。然后，他们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李齐的电话。

电话铃声刚响一声，对方就接了起来，果然是李齐。两人在电话里简单商议了几句，便决定了要带什么货回去。

肖琳琳心仪的连衣裙，在H市一件的价格，在这里可以买到五件，更何况肖琳琳是厂里最好的模特，哪个姑娘不想像她一样，变得更加美丽动人呢。

两人再次回到服装批发区，货比三家之后，最终在一家服装厂的批发摊位前，肖涌志成功将价格砍到了12.5元一条，一口气批发了四十条。

对方的服务态度非常好，特意为他们搭配了不同的花色、款式和尺码，这样拿回去才更好卖。

齐希烛一眼就相中了一条竹叶青色的百褶裙，对方还热情地为她搭配了一件白色半袖衫，镂空的领口设计，以及可爱的泡泡袖。

“小姑娘长得真漂亮，这样一打扮，比香港明星还要闪耀呢！这条裙子在商场里至少要卖到一百多块，我只收你批发价。如果有人问你在哪里进的货，你可一定要说是我这里啊！”

肖涌志也给家里的每个人都挑选了礼物。给父亲和师傅一人买了一件功能性马甲，里里外外总共有十一个口袋。给老妈买了一条真丝围巾，还买了五件短袖衫，打算拿回去分给他的那些铁哥们儿。在一家电子表摊位前，他跟着一位批发的大姐，以极低的价格买了两块电子表，一块送给小妹，一块留给自己，每天都要戴着。

齐希烛也精挑细选了几条不同价位的丝巾，这东西既体面过人，又轻便不占地方，非常适合。

当两人满载而归地回到旅馆时，时间还不到四点。齐希烛把所有的东西都扔给肖涌志，就迫不及待地回房间收拾自己去了。她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换上一条白底小碎花的连衣裙，将头发高高地梳成马尾辫，还别了一个红白格子的发卡，拎着一个大大的手提袋，走出了房间。

她要去见一个在她生命中极其重要，但却从未谋面的人——她的父亲，齐百汶。

齐希烛的父亲齐百汶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当年作为知识青年下乡来到黑省某农场，在那里结识了齐希烛的母亲贺雪阳。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最终得到了贺家人的认可，两人喜结连理。

婚后，这对小夫妻恩爱有加，日子过得甜蜜如糖。

齐希烛的母亲身材高挑，体格健壮，干起农活来丝毫不逊色于小伙子。不仅如此，她还有三个哥哥，个个都是干农活的好手。

而齐百汶则人如其名，温文尔雅，白净斯文，是典型的来自大城市的书生。与动手相比，他更擅长动脑；与务农相比，他更擅长料理家务。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经过他的手，立刻就会变得井井有条，焕然一新，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很有格调。

因此，他们家女主外，男主内，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红红火火。

不久之后，齐希烛呱呱坠地。此时的齐百汶在北地生活已久，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回到上海，于是给女儿取名为“竹”，以表达他对郁郁葱葱，青翠欲滴的南方故土的无尽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