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认亲宴

“我和同事已经订好了明天的返程车票，之后若有机会，定会登门拜访您的企业。”齐希烛言语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婉拒了来自父亲的邀请。她看了看时间，补充道，“夜色已深，您也操劳了一天，我就在此与您告别。感谢您的款待。”

心中默默补充着：感谢这顿略显生疏的晚餐，感谢近二十年的抚养费，以及，感谢你没有将我彻底遗忘。

“也好，想必你这次出差也是身心俱疲，明日还要赶早回去，那我就不强留你了。往后日子还长，父女相聚的机会多得是。”齐百汶说着，结清了账单。他反复叮嘱齐希烛要多多联系，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随时找他。又热情地邀请她假期来南方游玩，承诺包揽一切吃住行费用。

这一番饱含期待与关怀的言语，仿佛让两人之间本就生疏的关系，稍稍拉近了些许。

又是一番依依不舍的告别后，齐百汶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递给司机一张百元钞票，再次与女儿挥手告别，这才缓缓地向静修路的方向走去。

夜风并未带来预期的凉爽，反而带着一丝闷热，让人感到烦躁不安。在街边闪烁不定的霓虹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晦暗不明。今天的会面，似乎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示好，女儿的反应始终平淡，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期待或感动。

他仔细回忆着，从见面到分别，女儿似乎只喊了三声“爸爸”，这让他感到一丝不悦，甚至有些失落。

与此同时，出租车内的齐希烛，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放空，不去思考任何事情。

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情绪也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她的内心几乎快要承受不住。

她只想尽快回到酒店，好好地睡上一觉，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慢慢梳理。

出租车稳稳地停在了酒店门口，齐希烛还未及下车，车门便被人从外面一把拉开。肖涌志弯下腰，关切地看着她，说道：“你可算是回来了！”

在看到熟悉面孔的那一瞬间，齐希烛的眼眶瞬间湿润，鼻子也泛起一阵酸涩。她伸出手，带着哭腔地说：“扶我一把，我浑身都没力气了。”

肖涌志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轻轻一用力，便将她从车里拉了出来。随后，他顺手关上车门，出租车便绝尘而去，迅速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之中。

齐希烛的身子一软，整个人都靠在了肖涌志的身上。肖涌志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她，支撑着她，不让她倒下。

片刻之后，他感到肩膀上传来一阵温热，衣服也湿润了。她在哭泣。

肖涌志小心翼翼地扶着齐希烛，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夜已深沉，只有零星的行人偶尔经过。

齐希烛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复了情绪。她抬起头，略带歉意地朝肖涌志笑了笑。在皎洁的月光下，她那双刚哭过的眼睛显得格外晶莹闪亮，充满了脉脉温情。肖涌志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放在心上。

“我小时候，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吧，有一次我和我哥去江边玩耍。不知因为什么，我们突然闹起了别扭。我一时赌气，非要回家，但他不肯，大概是怕我回家向爸妈告状吧。一个执意要走，一个坚决不让，后来他拗不过我，只好放我离开了。”

肖涌志回忆起童年往事，“结果，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我彻底懵了，完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拐。我急得直哭，又不敢大声哭出来，只能站在那里默默地掉眼泪。这时，我哥从后面走了过来，原来他一直悄悄地跟在我的身后，他说：‘还行，不算太笨，至少还知道朝着家的方向走。’”

齐希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用自己的经历来安慰自己呢。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才不笨呢，我爸爸还夸我最聪明呢。”

“这我当然相信，我发誓，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肖涌志说着，五指并拢，举到额头边，做发誓状。

齐希烛笑着拉下了他的手。男孩的手掌结实有力，带着一丝粗糙，却不知为何让她感到格外的心安。

“你刚才提到了你的哥哥，那你觉得什么是家人？”

“家人嘛……”肖涌志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缓缓说道，“我也说不太清楚，我觉得……家人大概就是一种依靠吧。是可以全心全意去信任和依赖的人，那种与生俱来的情感，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对他们好，不希望他们不开心，更见不得他们受到任何委屈。有什么好的东西，都想和他们一起分享。当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会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

“还有呢？”肖涌志说的有些零散，但齐希烛却听得格外认真。

“还有……家人是会保护我，也是我想要去保护的人。”肖涌志眨了眨眼睛，继续认真地思考着，“家人是……是在一起。”

“对，在一起。我哥虽然已经结婚了，但我从没觉得他离开了这个家，他的心始终和我们在一起。我的小妹也是一样。”

“你小妹？”齐希烛有些诧异地问道，“你还有一个已经结婚的妹妹？”

“不不不，你误会了。”肖涌志连忙摆手解释道，“她还是个小丫头，今年才上初二。”

“跟我说说你妹妹吧。”齐希烛突然对肖涌志的家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妹妹从小就在我奶奶家长大，直到上小学才回到我们身边。刚回来的时候，她特别生气，每天都闹着要回‘自己家’。”肖涌志绘声绘色地模仿着妹妹肖盈盈的神态，嘟起嘴巴，瞪着眼睛，“‘这不是我的家，我要回我自己家，谁稀罕住你们家的吊铺！’”

“她觉得，你们不是她的家人？”齐希烛有些着急地问道。

“一开始，她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总是和我们保持着距离。我们坐在沙发上，她就偏要坐在沙发背上。我们吃油条，她就非要吃麻花。总之，事事都要和我们对着干。”

“那后来呢？”齐希烛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

“她小时候特别调皮，经常上山下河，简直像个野孩子。有一次，她自己一个人和班里的好几个男生打架，结果，把人家打得哭爹喊娘。其中一个小孩一边哭一边跑，还放狠话说：‘我找我哥去，让我哥教训你！’其他的小孩也纷纷跑去搬救兵。这下她才有些害怕了，但嘴上还是不服输，大声喊道：‘我也找我哥去，谁还没个哥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