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饭碗危

“这话可就难办了。”听了杜梅的话，王琴孜紧锁眉头，脸上写满了愁容，“透笼市场那地方，找站床子的姑娘是常有的事，可人家挑的是什么？那是得要个头高挑、模样俊俏的。就算只是卖个袜子，也得找个水灵的姑娘，客人才愿意掏钱。可你看看她……”

杜梅说得实在，也确实让人犯难。说肖琳琳其貌不扬，那都是客气的说法了。她那矮胖的身材，像个圆滚滚的地缸，皮肤黝黑发亮，实在找不出半点优点。这可真是难为情。

两人在厨房里嘀咕了一阵，杜梅在王琴孜的安慰下，心情总算稍微好转了一些。

王琴孜却因此事而担忧起来。家里三个孩子都在上班，她唯独放心不下大女儿。

两个儿子她是完全不担心的。大儿子肖涌志在翻砂组工作，那几乎是全厂最苦最累的活儿，又热又脏，没几个人愿意干。现在的年轻人，宁愿不进厂，也不想去翻砂车间受罪。

二儿子肖盈盈更是让她省心。他刚升了职，还考了夜校，而且，他的技术已经是全厂数一数二的。要是上午厂里待岗了，不用等到下午，肯定有人抢着要他。

唯独大女儿肖琳琳，工作简单轻松，毫无技术含量，随便换个人都能轻轻松松地顶替她。这才是王琴孜最忧心的地方。

她急匆匆地跑到楼下的公用电话亭，给大女儿肖琳琳拨了个电话，让她明天晚上务必回家一趟。电话铃声在筒子里嗡嗡作响，也震得她心神不宁。

第二天，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肖琳琳像结婚前那样，坐着单位的通勤车回了家。

一进门，她就把包随手一扔，四仰八叉地瘫倒在沙发上，嘴里哼哼唧唧地抱怨着：“妈，叫我回来干啥？就不能等周末我休息的时候再说？”

王琴孜一边在饭桌上摆放碗筷，一边催促着她：“起来洗手去，吃完饭我有话要问你。”

肖琳琳懒洋洋地从沙发上挣扎起来，慢吞吞地走进厨房洗手。回来的时候，她压低声音对她妈说：“妈，隔壁的彩英姐怎么又来了？又是煎又是炸的，还以为过年了呢？”

王琴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没有搭话，只是招呼着大家吃饭。

王琴孜心里装着事儿，吃得很快。肖琳琳则挑挑拣拣地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王琴孜因为大女儿回来，特意多做了几个菜，结果全便宜了肖涌志和肖盈盈。他们俩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得飞快，完全无视肖琳琳的白眼。

吃完饭，收拾完桌子，肖克勤和肖涌志各自出门去了。肖盈盈则打开书包，把书本和作业铺满了桌子，开始埋头写作业。

王琴孜本来想打发小女儿出去，但转念一想，这孩子主意大，不好糊弄。算了，自己和大女儿小声点儿说吧。

她把大女儿拉到窗下的床边，尽量离小女儿远一些，这才开始询问她的情况。

先是简单地问了她和女婿张国富的近况，又问了婆婆和大姑姐的家事。

肖琳琳大大咧咧地让她妈放心，说她现在日子过得舒坦极了。

张国富白天跑长途，晚上把车交给夜班司机再回家。婆婆则在大姑姐家帮忙照看孩子做饭，自从他们结婚后，就只回来住过三天。

“我现在可自在啦，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肖琳琳得意地说，“不想做饭了，就在外面买现成的。咱们家那条街，卖什么的都有，水果蔬菜、炸丸子、臭豆腐、点心面包、砂锅油饼、熏酱素鸡，应有尽有，想吃什么都有。”

“国富有时候出车回来，还会给我带好吃的呢。”她补充道。

听女儿说日子过得不错，王琴孜总算放下了心。接着，她问出了今天最关键的问题。

“你彩英姐下岗了，厂内待业，你知道吗？”王琴孜不得不关心这个问题。女儿和李彩英一样，都在三产工作，而且女儿还不是正式工，只是大集体，更没有什么保障。“再说了，女儿的工作也相对轻松，太容易被人顶替了！”她心里补充道。

肖琳琳一听，原来老妈特意叫自己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事啊。她觉得老妈有些小题大做，不以为然地说：“没有呀，我们那什么事都没有，大家都好好的。”

“领导开会没说过？同事之间也没提过？”王琴孜不相信。李彩英所在的分厂都已经开始实施下岗政策了，女儿那里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说肯定是说过，老早之前就说过，可也没见真的有人被撵走啊。”她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边的被子上，然后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王琴孜有些不高兴了，她这个大女儿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什么事都想不到，永远只顾眼前。

她一把关掉电视，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最近一定要好好表现，知道不？每天按时上下班，不能迟到早退，更不能动不动就偷懒不在岗。现在这行情，工作不好找啊！”

王琴孜用李彩英的例子，现场教学，告诫大女儿要好好上班，保住饭碗。要是有领导找她谈话，透露出什么相关的信息，一定要赶紧跟家里人说，让她爸去想办法。

肖琳琳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她就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性子，目光短浅，没点耐心。也不知道她那脑子是怎么长的，好像从来不舍得动一动。

她妈的车轱辘话没完没了，她听得心烦，索性站起身来，准备走人。

“国富出车忙，没空来接我，我得自己坐车回去。”肖琳琳说。

王琴孜见女儿油盐不进，自己说了半天，全是白费口舌，无奈之下，只能放她走。

肖琳琳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偏头去看妹妹。

肖盈盈正专心致志地写着作业，笔尖在纸上飞快地滑动，完全没有注意到姐姐要走了。她就像是空气一样，没有得到妹妹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