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糖衣炮弹

“唉，北方的冬天啊，那可真是滴水成冰，冷得人直打哆嗦！要我说，还是江南水乡好，小桥流水，杨柳依依，那才是人间天堂！”
齐百汶见女儿并未立刻应允，心中反而涌起一丝窃喜，他继续循循善诱道：“虽然动力厂是老牌国企，但你也看到了如今这世道，裁员的裁员，倒闭的倒闭，谁又能保证它能屹立不倒呢？”
“大有大的难处，小有小的优势嘛。别的我不敢保证，只要你来我这里，工资绝对不会低于两千，而且你也不用和别人挤宿舍，直接住到我这里来，多好。”
齐希烛闻言，眼眸微微闪动。前些日子，肖涌志从昆山回去后，跟她说的第一件事，就是韩启明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那么，父亲此刻对自己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你弟弟平时不在这边住，他住在老宅，那边可是上海的重点学区。你大姑姑会照顾他的，你不用担心。”
齐百汶像是看穿了女儿的心思，连忙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生怕她担心姐弟之间相处不融洽。“男孩子嘛，皮得很，哪里比得上女儿贴心！”
齐希烛不置可否，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正在听父亲说话。
齐百汶将茶几上盛满水果的果盘，朝着女儿的方向推了推，笑眯眯地说道：“吃点水果，你小时候两三岁的时候，就能自己啃完一个大苹果呢。”北方的冬天，水果种类不多，能吃到苹果和梨，已经算是难得的享受了。
果盘里，紫色的葡萄晶莹剔透，黄色的香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红色的苹果鲜艳欲滴，绿色的青枣饱满圆润，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齐希烛拿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酸涩的汁水瞬间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赫煊的母亲走得早，给他留下了不少家产，他以后是吃穿不愁的。倒是你……”齐百汶适时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唉，世事难料啊！好在爸爸还有机会弥补你，让你以后不用再那么辛苦。”
电视机里嘈杂的声音，和空调呼呼吹出的热气，搅得人头昏脑胀。白天奔波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齐希烛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轻声说道：“爸爸，我有点累了，明天还要赶早班飞机，我先去休息了，您也早点睡吧。”
夜深了，齐希烛躺在柔软的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道是身下的电热毯温度太高，还是空调嗡嗡的噪音过于刺耳，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父亲今天提出的建议，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优越的生活环境，诱人的薪资待遇，充满机遇的发展前景，她似乎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但是，他有没有考虑过妈妈的感受呢？当年，不论孰是孰非，他在事实上，抛弃了她们母女。
现在，她终于长大成人，有了一点利用价值，他就想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自己抢走，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弥补自己。
如果自己真的贪图更舒适的生活，答应了他的要求，那让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的妈妈，又该作何感想？
曾经，她无数次地试图为父亲开脱，寻找他当年不得已的理由：那是时代的悲哀，是社会的局限，是百般无奈的处境，共同造就了他们夫妻的分离。
她始终不愿相信，他们之间没有爱情，自己不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涌出眼眶，鼻头也酸涩难忍，怎么都无法抑制。
齐希烛慌忙抬起手臂，紧紧地压在双眼上，想要阻止眼泪流下来，然而泪水还是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她感到无比的难过，谁稀罕这迟来的补偿啊！过去那些艰难困苦的日子，她们母女都一起熬过来了。如今，她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迟来的弥补，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时睡时醒。窗帘的缝隙中，不时有汽车灯光闪过，照亮了房间的一角。客厅里的挂钟，准时地报着时辰，一小时又一小时，漫长的一夜，就在这难以忍受的煎熬中，悄然流逝。
第二天，齐希烛搭乘上午的航班踏上了返程的旅途。临行前，齐百汶递给她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往返的机票费用，以及支付给她的技术咨询费。
此外，还有一袋沉甸甸的水果，那是昨天果盘里没有吃完的，齐百汶用塑料袋和报纸，一层又一层地仔细包裹好，生怕回到东北后，被寒冷的天气冻坏了。
送机的，依然是那位热情的梅庭芳。他换了一身崭新的行头，将车子擦得锃光瓦亮。
他信誓旦旦地向齐百汶保证道：“齐总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令爱安全无虞地送上飞机。”
一路上，梅庭芳不停地主动找话题，向她介绍江南的风光，哪里好玩，哪里好吃，哪里又有什么新的规划。
偶尔，他也会看似不经意地打探齐希烛的情况。齐希烛心里感到十分厌烦，只是敷衍地回答几句。到后来，她索性闭上眼睛，假装睡觉，梅庭芳这才悻悻地闭上了嘴。
抵达机场后，齐希烛向梅庭芳道了声谢，便准备下车离开。梅庭芳连忙叫住她，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袋子，递了过去：“这些都是上海的特产，你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齐希烛怎么肯收下，她礼貌而客气地说道：“多谢您的好意，不必了，请回吧。”说完，便转身朝着候机大厅走去。
梅庭芳却不肯放弃，紧跟在她身后，耐心地陪她找到值机柜台，排队换取登机牌。
齐希烛是第一次在虹口机场乘机，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梅庭芳如此细致周到，反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在安检入口处，她真诚地向他表示感谢。梅庭芳却笑着说道：“能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随后，他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袋子塞到她的手里，便快步离开了。
齐希烛无奈，只好拎着袋子，通过了安检。
几个小时后，飞机平稳地降落在太平国际机场。
齐希烛随着人流，缓缓地朝着出口走去。当她刚一走到出站口，就听到有人在高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齐希烛心中一喜，循着声音望去，果然是肖涌志。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猜到我坐这趟航班？快说，是不是偷偷逃班跑来的？”齐希烛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地砸向肖涌志。同时，她顺手将手中提着的东西，以及肩上背着的背包，统统都交给了肖涌志。
肖涌志笑得像个憨厚的傻瓜，挠了挠头，说道：“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实在是等不及了，就跑过来找你了。”
原来，在齐希烛确定了今天的返程航班后，就给肖涌志打了个电话，询问他是否需要自己捎带什么东西回去。
肖涌志立刻回答说，什么都不用带，只要她能平安回家就好，李齐那边已经找到了新的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