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离别宴

“丫头，你在学校可得好好学，钱的事儿不用操心。”王琴孜这些年对小女儿是越发的心疼，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法，说外科医生的手，那可是金贵得很，得像钢琴家的手一样，必须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稍有损伤都不行。

从那以后，她就金口玉言，不让小女儿沾任何费手的家务活。做饭、洗碗、扫地、洗衣服，但凡别人能做的，一概不让小女儿插手，硬是捧在手心里，当个瓷娃娃似的养着。

她还时不时地叮嘱肖盈盈，在学校里，一定要金贵着自己的双手，能少出力就少出力，最好什么都别干。

肖盈盈听了，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也懒得跟老太太争辩，只管享受着这份沉甸甸的母爱。

搬家前的那个下午，一家老小围坐在182筒子楼的家里，吃着最后的团圆饭。

肖宏毅特意跟人换了班，从厂里赶了回来。李讯纺也把店里的活儿交给工人打理，跟着婆婆在厨房里忙前忙后。

肖琳琳和赵自良早早地收了摊，带着女儿朵朵，提着一大堆香气四溢的熟食赶了回来，一半留着今天吃，一半是给小妹带去学校的。

人多力量大，一家人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

王琴孜和李讯纺在厨房里热着菜，肖琳琳和赵自良则在客厅里摆弄着拼盘和凉菜。肖克勤带着两个儿子，又是摆桌子，又是拿碗筷，又是准备酒水饮料。肖盈盈则和齐希烛坐在沙发上，聊着学校里的那些事儿。

最兴奋的莫过于壮壮了，他乐颠颠地拉着朵朵，在屋里屋外跑来跑去，时不时地接受来自大人们的投喂，整个屋子里都洋溢着欢声笑语。

下午三点，热气腾腾的饭菜就摆满了桌子。两张桌子拼在一起，鸡鸭鱼肉，熏酱时蔬，大盘小碗，层层叠叠，摆得满满当当，让人看了就食欲大动。

肖克勤拿出一瓶珍藏的西凤酒，给儿子和女婿都满上，王琴孜和两个儿媳妇、大女儿则喝着冰镇的哈啤。肖盈盈和壮壮、朵朵，则是人手一瓶甜滋滋的大白梨。

“来来来，大家都举起杯吧。”一家之主肖克勤，脸上泛着红光，连皱纹都舒展开了，他乐呵呵地说道，“今天啊，是咱们在这老房子里吃的最后一顿团圆饭。”

“好嘞，干杯干杯！”众人纷纷响应，各式各样的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而欢快的声响。

“修竹啊，你多吃点，都是些家常菜，可别客气。涌志，她爱吃啥，你可得勤快点儿，多给她夹点。”王琴孜细心地关照着二儿媳妇。

“谢谢妈，这些都是我爱吃的。”齐希烛第一筷子就夹了炖酸菜里的排骨，她把骨头剔出来，放到旁边的小碟子里，笑着说道，“我们在南方啊，可吃不到这么正宗的酸菜，我早就馋这一口了。”

“是吧，那就多吃点儿，这大骨棒里都是骨髓，可香了。”李讯纺在一旁帮腔道，弟妹难得回来一趟，她得尽尽地主之谊。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边吃边聊，气氛热闹而温馨。王琴孜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既是欣慰，又是止不住的酸楚。

她在这间屋子里，一住就是将近四十年，其中的酸甜苦辣，一幕幕都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想当年，我和你爸刚分到这间房子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呢。这可是楼房啊，不用烧炉子、打水，煤气一点就能做饭，水龙头一拧就来水，那时候老多人羡慕咱家了。”王琴孜絮絮叨叨地开始怀旧。

她说的没错，在大多数人还挤在大杂院里的时候，他们一家就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楼房。

冬天回家，屋里总是暖烘烘的，不用烧炉子，更不用费劲地撮煤灰，干净卫生又方便。

“那时候刚有了宏毅，家里东西也少，屋子宽宽绰绰的，一直到生了涌志，也住得开，别人家都羡慕咱家。”

那时候家家户户孩子都多，能有块睡觉的地方就不错了。可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房子就显得越来越拥挤了。

“本来是不打算要盈盈的，”王琴孜又老生常谈，把话题扯到了小女儿身上。

肖盈盈早就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她充耳不闻，只顾着一个劲儿地吃菜，想着临走之前，多吃点儿家里的饭菜，免得回学校又只能吃食堂了。

“可你奶非要让生，说她带回去养。这才有了你这个老疙瘩。”老疙瘩，指的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可不是嘛，跟我挤了那么多年，不然我一个人住，那得有多舒服啊。”肖琳琳指了指头顶上的吊铺，没好气地说道。

肖盈盈往嘴里塞了一个金黄酥脆的干炸丸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嗯，真香！”她冲着大哥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大哥，你这手艺，真是绝了！我敢说，整个街上都买不到比你炸得更好吃的丸子。”

“就知道贫嘴，就知道吃！”王琴孜虽然嘴上嫌弃着，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她伸手把干炸丸子，都挪到了小女儿的面前。

“妈，我跟您说，就算医学再怎么昌明，也买不到后悔药啊。我这颗种子，落地就生根，见风就长。您自己好好瞅瞅，”她左手往外一挥，指着自己，得意洋洋地说道，“咱们厂区这一片儿，有比我更省心的孩子吗？有比我更能让您有面子的孩子吗？有比我更有用的孩子吗？”

她的小手又往桌子上一划拉，豪气干云地说道：“别的我不敢保证，将来这一桌子人的看病的事儿，都包在我身上！”说完，还得意洋扬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那是那是，这一点我必须得承认，咱动力厂就找不出比小妹更优秀的孩子了。”李讯纺拿起大白梨，给肖盈盈满上，笑眯眯地说道，“来，小妹，大嫂敬你一杯！”

“必须跟一个，必须跟一个，盈盈最懂事，也最贴心了。”肖宏毅、肖涌志、赵自良也纷纷举起杯子，表示赞同。

肖琳琳也举起了杯子，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是是是，你最懂事，最不让人操心，不像我，一天到晚让你跟着瞎操心。”

肖盈盈站起身来，跟大家一一碰杯，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然后又转头对赵自良说道：“大姐夫，不是我说你啊，老婆可不是你这么养的，你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我大姐就会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各种毛病都找上门来。我从专业的角度建议你，必须管住她的嘴，一天三顿咸菜配清粥，让她好好清清肠胃。”

“好啊你，臭丫头，你是皮痒痒了吧，敢编排起你姐来了？”肖琳琳听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就要捶她。

这对姐妹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相爱相杀，有事儿的时候，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互相拆台，斗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