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怨起桃木剑

浓稠的夜色如墨般泼洒，将整个天地吞噬殆尽。谢姚，一个背负着“师祖炉鼎”恶名的年轻人，此刻正身处一处充满诡异气息的宅邸。凶戾的金瞳微眯成危险的细线，它爪子死死地扣着谢姚的肩膀，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这里……根本没有鬼。”

话音未落，一声沉闷的“砰”响，所有紧闭的窗户竟在同一时间自行合拢，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操纵。惨白的月光穿透厚重的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无数扭曲的孩童手影。这些影子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随着靡靡不绝的《笼目歌》节拍，时而舒展，时而抓握，玩弄着一场无人参与的游戏。

“那不是鬼是什么？”谢姚颤抖着手指，指向地上那些蠕动的影子，声线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大凶的猫脸上写满了凝重，皱成一团，琥珀色的眼眸中映照着那诡异的景象：“不是鬼，那是‘怨’本身！”话音刚落，它便化作一道残影，猛地朝着门口窜去。然而，一道突然关闭的房门硬生生将它逼了回来。

“我靠……”谢姚瞳孔骤缩，顾不得多想，腰间的桃木剑瞬间出鞘，剑身寒光闪烁。“地火，起！”口中默念咒语，一股炙热的灵力开始在他指尖汇聚。

然而，咒语才念到一半，那些原本在地板上嬉戏的影子竟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一般，猛地站了起来。它们手拉着手，在墙壁上迅速勾勒出一个巨大的、猩红的日文“怨”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头顶的天花板开始渗出粘稠的血液，那些猩红的血珠滴落地面，落地成了一颗颗跳动着的玻璃珠，每一颗玻璃珠中，都包裹着一截断裂的、森白的指甲，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怨为业障，也为心魔，心诚即可，无所欲求。”

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如同裹挟着寒意的青烟，悄无声息地钻入谢姚的耳中。谢姚猛地环顾四周，试图捕捉那声音的来源，然而，除了翻滚涌动的黑影，以及那如同鬼爪般在墙上蔓延的血色字迹，再无他物。那曾与他一同经历生死的大能，那身如雪白袍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大凶则在一旁龇着尖利的獠牙，琥珀色的猫眼不安地映照着墙上那不断扩大的血色“怨”字。

这一刻，谢姚的脑海中灵光一闪，仿佛醍醐灌顶。他不再犹豫，当即双腿盘起，在原地坐下。桃木剑横置于膝上，指尖掐诀的动作虽有几分颤抖，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地上的玻璃珠还在不安地跳动着，其中的指甲疯狂地刮擦着珠壁，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

“无欲无求……”

谢姚双目缓缓闭合，呼吸变得缓慢而悠长，宛如一位古刹中潜心修行的老僧，身形纹丝不动，唯有唇间低语着那四个字真言。这声音轻柔至极，却又如同无形的涟漪，在浑浊的空气中荡漾开来，竟然让墙上那扭曲的“怨”字微微颤抖了一下。

大凶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猫瞳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见谢姚已经沉浸在冥想之中，它也煞有介事地蹲坐下来，两只前爪笨拙地交叠在一起，模仿着人类打坐的模样。然而，一只猫又哪里有什么执念可言？不过片刻，它便眼皮沉重，身子一歪，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喉咙里溢出了细微的呼噜声，睡意来袭，不可抵挡。

四周的玻璃珠依然在不安地跳动，但那指甲刮擦的声音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减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压制。墙上的血色字迹仍在蠕动，却像是被一层朦胧的薄雾所笼罩，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悄然踏入了这凶宅。江木飞，这个名字在修真界如同寒星般耀眼的人物，他踏入之时，月光正好穿透窗户，洒下一片清辉。他一眼便看到了那盘膝而坐的身影——谢姚，头颅不受控制地歪向一边，嘴角还挂着一丝可疑的湿润。而那只名叫“大凶”的猫，更是离谱，四脚朝天瘫在谢姚的腿上，圆滚滚的肚皮随着均匀的呼噜声一起一伏。

“呵。”

一声轻笑，终究还是没能憋住，从江木飞的唇间溢出。

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扫过满墙未干的血迹，以及地上那些仍在翻滚的玻璃珠，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广袖无风自动，一身白袍翻飞，一股凌厉的剑意瞬间弥漫开来。那些扭曲的鬼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在凄厉的尖叫声中，化作虚无，烟消云散。

“净。”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字，却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瞬间涤荡了整间屋子的阴秽之气。

江木飞缓缓蹲下身，看着这一人一猫那憨态可掬的睡姿，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他伸手想要将谢姚扶起来，可刚一碰到他的肩膀，那人便顺势向他怀里栽去，脑袋还在他颈窝处无意识地蹭了蹭。

“……”

江木飞的身体瞬间僵住。

那声被惊醒的大凶，迷迷糊糊地“喵”了一声，它扒拉着往前爬，尾巴尖扫过江木飞的鼻尖。月光下，江木飞的眸色晦暗不明，最终，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他一手托着谢姚，另一手拎着那只呼呼大睡的猫，踩着地上一地的碎玻璃，朝着门外缓步走去。

“下次……”他低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谢姚，将剩下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下意识地将怀里的人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夜风拂过，一袭白色的衣角划过门槛，身后，那栋凶宅的大门“吱呀”一声，轻轻地合上了。

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茶壶中，茶水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谢姚盯着眼前的茶盏，目光有些失焦，任由那茶水满溢出来，浸湿了身下的茶盘，也浑然不觉。

“啪嗒——”

一声清脆的响动，终于将谢姚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抬起眼，便看见大凶端正地坐在一旁的案几上，它的尾巴尖还得意地勾着那个翻倒的茶壶，琥珀色的猫眼里充满了狡黠的光芒。

“又在捣乱。”谢姚作势要拍打它的脑袋，然而，大凶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躲闪，反而竖起了耳朵，死死地盯着院门的方向，它背上的毛都炸开了花。

谢姚顺着它的目光望去，指尖在茶案上轻叩三下。泼洒的茶水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竟如时光倒流般重新退回壶中，而那些碎裂的茶盏，也自动拼合如初，恢复了完好。他一把拎起大凶的后颈，在它耳边压低了声音：“安分点。”

窗外，一片粉色的桃花瓣悠然飘落，恰好落在刚才洒茶的位置。

“这个时节……”谢姚捻起那片花瓣，指尖迅速掐诀，眉头渐渐蹙起。怀中的黑猫不安分地扭动着，他低头对上那双金色的猫瞳，问道：“有故人要来？”

他指节翻飞，眼前的卦象瞬间变幻。谢姚的神色一凛：“不对，是……”

话音未落，大凶猛地一爪子拍翻了他手中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就连他身上的道袍也被染湿，可它却毫不在意，竟口吐人言，声音响亮：“臭小子！别算了！”

谢姚面无表情地将它拎到眼前，语气冰冷：“你又想干什么。”

“装什么傻！”大凶的尾巴尖带着一丝可疑的卷曲，语气中充满了挑衅，“那天晚上我们是怎么……”

“闭嘴。”谢姚一把捏住它的小嘴，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带着一丝恼怒，“再多说一个字，这个月的三文鱼……”

大凶在他怀里拼命地挣扎着，四只小爪子在空中划出几道残影，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这是恼羞成怒！

“看来是罐头太多了。”谢姚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要不要我打电话问问陈十三，看谁给你买进口猫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