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桃花雨下，故人来

夜风轻柔，吹拂着满院的桃花，花瓣如细雨般纷纷扬扬，洒落一地绯红。谢姚正端坐廊下，手中茶盏轻响，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痕悄然爬上杯壁。

“喵嗷——！”

一声尖锐的猫叫划破宁静，身旁的黑猫“大凶”瞬间炸毛，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警惕地扫视四周。不等谢姚阻止，那团黑影已如离弦之箭般窜出窗外，伴随着茶案倾覆的声响，杯盏碎落一地。

院门处，一道纤尘不染的白衣身影映入眼帘。来人抬手的动作微微一顿，那只名为“大凶”的黑猫已如炮弹般撞入他怀中。猫儿的肉垫紧紧勾住道袍前襟，浑身不住地颤抖，就连炸开的尾巴尖都像鸡毛掸子般乱蓬蓬的。

“小乖的爪子……”来人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任由道袍被勾出几缕细丝，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托住大凶的后腿，仔细查看，“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谢姚伫立廊下，月光勾勒出那人朦胧清辉的轮廓。更显奇异的是，大凶爪子上沾染的茶渍，竟在触及来人袖口的一瞬，凝结成细碎的冰晶，簌簌飘落在地。

夜风携着桃花瓣拂过石阶，谢姚的瞳孔骤然收紧。

“江木飞？”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是来赶我走的？”

白衣道人闻言轻笑，指尖不轻不重地挠着大凶的下巴。黑猫立刻发出满足的咕噜声，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手心。“小乖被你养得不错，”月光在他含笑的眼尾处投下温柔的细纹，“都圆润了不少。”

谢姚眯起双眼，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那只布满裂痕的茶盏。

“别紧张。”江木飞抬手拂去肩头的花瓣，那片桃花竟在半空中化作晶莹剔透的冰晶，继续向下飘落，“本座只是……”他话音一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接着说道，“来接本座的猫。”

大凶闻言，立刻更加用力地扒住江木飞的衣襟，尾巴亲昵地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一副死也不肯松爪的架势。谢姚望着这般“没出息”的模样，心头无端升起一股无名火。

“猫你带走，”他语气冷峻，“门在那边。”

江木飞却纹丝不动，他目光在皎洁的月光下细细描摹着谢姚的脸庞，从微蹙的眉峰到紧抿的唇线，最后停在那双映着月色的眼眸上。

“三百年了……”他忽然轻笑出声，宽大的袖中滑出一枝带露的白梅，“连无相观的待客之道，都变了吗？”

大凶焦急地扯着江木飞的衣摆，但他却从容不迫地将手中白梅置于石桌之上。花瓣触及桌面的一刹那，竟瞬间幻化成一套精美的冰雕茶具，壶嘴处还缭绕着袅袅白雾。

谢姚望着对方这手“凝花成器”的非凡手段，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不具备这般神通，只得将心中翻涌的怒火硬生生压下。

江木飞广袖轻拂，冰玉茶具便自行倾倒，茶汤注入杯中，散发出的茶香竟比谢姚先前所煮的茶更加清冽三分。“谢姚，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礼数？”他眉眼含笑，连月光都仿佛格外偏爱他，在他衣袂间流转，宛如银河倾泻。

谢姚冷笑一声，转身便欲回屋：“好，我这就收拾东西滚蛋，不劳江真人费心。”

他刚迈出两步，手腕便被一股微凉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扣住。江木飞的指尖看似随意地搭在他的脉门上，却让他丝毫动弹不得。“急什么？”江木飞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广袖再次轻拂，一个冰玉茶盏已悄然飘至谢姚面前，“陪本座喝完这盏茶。”

谢姚挣了挣手腕，纹丝未动，只得认命般地重新坐回石凳。月光下，冰玉茶盏散发着幽幽冷光，映得他脸色愈发难看。

谢姚的太阳穴不自觉地突突直跳。江木飞垂落的广袖带起的微风，他执壶斟茶时手腕的优雅弧度，甚至连他垂眸时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都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从容与淡定。这一刻，谢姚感觉自己这个主人，反倒像是个误入仙境的凡夫俗子，显得局促不安。

“爻……”

江木飞忽而轻笑，指尖蘸着茶水，在案几上虚空画出一道弧线。三道清浅的水痕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乾三连，坤六断。”他抬眸望向谢姚，眼底映着晃动的茶汤，“好名字。”

谢姚额角的青筋猛地跳了跳，整张脸直接埋进臂弯里，声音含混不清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语气中带着几分自暴自弃的颓然。

江木飞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杯沿在月光下泛着一层冷厉的寒光。“来看看……”他突然前倾身体，道袍的袖口不经意间擦过谢姚的发梢，“某只呆头鹅，有没有被咒怨附体。”

“什么？！”谢姚猛地抬头，差点撞上对方的下巴，惊愕地问道，“那些日本鬼给我下咒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指尖传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江木飞指尖轻叩茶盏，瓷壁发出清越而悦耳的声响。“纯阳一脉……”他话语微顿，眼尾不经意间扫过谢姚那紧绷的指节，接着说道，“当真是没落了。”

“你！”谢姚猛地拍案而起，杯中的茶汤剧烈晃动，“江真人道法高深，我承认，但何必如此出言辱人？”

江木飞好整以暇地拂去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抬眸时眉梢轻挑，语气平缓：“本座方才……”他故意放慢了语速，字字清晰，“可有半字提及谢道长？”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将金色的光线洒满房间。谢姚拎着沉甸甸的包裹，直接踹开了“灵特组”的大门。

正专注于描绘唇妆的齐巧巧，手中的动作一个踉跄，惊呼一声：“谢、谢队？！”她慌忙手乱地将桌上的化妆刷往抽屉里扫，不慎将粉饼盒“啪”地一声摔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谢姚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给这群“废物点心”，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当他看到那扇歪斜着，仅剩一个合页勉强挂在那里的门板时，额头上青筋暴起，几欲炸裂。

“钱大飞！”一声震彻天花板的怒吼，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老子拨给你的维修经费，你都拿去喂狗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