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仙魔殊途

山风呜咽，裹挟着残余的妖气，卷起谢姚的衣袍。他紧紧抱着怀中身躯冰冷的江木飞，动作粗暴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晨曦初现，将江木飞那张近乎透明的脸映照得更加苍白。

“醒醒……”谢姚的声音干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老子准你睡懒觉，还不行吗？”

他知道，怀中的人所使用的，并非寻常法术。那是只会在命中注定要承受天劫之人身上才会出现的，传说中的“归墟诀”。

谢姚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开了杂货铺的大门，巨大的声响惊得陈十三手中正在把玩的茶壶“啪嗒”一声摔了个粉碎。

“你他妈不是说他是肉身成圣的活神仙吗？！”谢姚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得几近失控，他将江木飞轻放在地上，质问道，“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陈十三手忙脚乱地扶正鼻梁上的老花镜，待看清江木飞那惨状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归、归墟诀？！”他颤抖着手指指向江木飞，语无伦次地说道，“这……这位是直接将存在本源给……”

“少废话！”谢姚一脚踢翻了桌上的杂物，桌上的药材瓷瓶摔了一地，“救不活他，老子就把你这破店改成殡仪馆！”

陈十三深吸一口气，突然镇定下来。他眯着眼，在两人之间来回审视，慢条斯理地捋了捋颌下稀疏的胡须：“金丹耗损过度，得用天材地宝温养。”

“这节骨眼上我上哪儿找去……”谢姚急得又想去踢柜台。

“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陈十三猛地拍案而起，就连花白的胡子都气得根根竖起，“难不成让我这把老骨头去给你采药？！”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江木飞那苍白得几近透明的手指，话语中带着些许戏谑：“某些人不是挺能耐的吗？连阎王殿都敢去！”

话音未落，陈十三却突然哑了火。

“老子去就去！”谢姚咬牙切齿，带着满腔的怒火和焦躁，再次重重地摔门而去。

门外谢姚离去的巨响还在屋内回荡，陈十三却突然对着榻上“昏迷不醒”的江木飞挤了挤眼，低声问道：“江真人，老朽这番戏演得如何？”

江木飞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中哪里还有半分虚弱。他指尖轻轻抚过谢姚刚刚抱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温度：“尚可。”嘴角却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低语道，“就是骂得太狠了些。”

陈十三嘿嘿笑着，递上一盏热气腾腾的茶水：“要不这样，那小子怎么会乖乖离开？”他压低声音，好奇地问道，“不过真人啊，我不明白，你这般做，究竟是意欲何为啊？”

江木飞的目光沉静如寒潭，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的边缘，缓缓说道：“他每失控一次，心魔便会加深一分。青溪近日的种种异象，桩桩件件都像是在逼他走向疯魔。”

“您是说……有人设局？”陈十三闻言，手一抖，茶盏险些滑落。

“嗯。”江木飞眸中的寒芒乍现，如利剑般划破寂静，“有人想引他入魔。”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谢姚留下的那根发带，声音渐冷：“本座查过，丽都戏院的怨灵，游乐园里的古曼童……包括今日的‘山神娶亲’，件件都直指激发他体内积攒的阴煞之力。”

“有人刻意引他入魔？”陈十三的手又是一抖，这下是彻底端不稳茶盏了。

“本座是想让他专心积德，早日……”话说到一半，江木飞突然顿住，转而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陈十三，“把这个混在药材里，给他。”

陈十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犹豫着说道：“真人，谢姚的命数乃是天定。您这般屡次干预，恐怕……”

“本座何时干预了？”江木飞一个凌厉的眼刀扫过去，陈十三瞬间噤声。

片刻的沉默后，江木飞拂袖起身，望着谢姚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过……确实不能总替他收拾烂摊子了。”

谢姚跟着罗盘指针在山林间兜兜转转了半天，却连一根灵草的影子都没寻着。如今这世道，但凡有点道行的天材地宝，都已化作精怪，一闻到人味儿便远远避开。

“找什么呢~”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谢姚猛地回头，差点撞上一张惨白如纸的脸——那鬼影就这么贴在他身后，鼻尖对鼻尖，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操！”谢姚反手便是一剑劈出，厉声喝道，“你他妈是人是鬼？！”

那鬼影轻飘飘地向后退去，在月光下，竟然连一丝影子都没有。它歪着头，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一直咧到了耳根：“我是……来帮你的呀~”说着，它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株泛着幽蓝色光芒的灵芝，在谢姚眼前晃了晃，“想要吗？”

谢姚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咬着牙说道：“给我。”他罕见地没有立即动手，但紧握剑柄的指节已经因为用力而泛白。

鬼影绕着他飘了一圈，腐烂的衣袖擦过谢姚的鼻尖，带起一阵恶臭：“急什么~”它突然凑近，那黑洞洞的眼眶几乎贴上了谢姚的脸，低语道，“你身上……有股有趣的味道。”

枯瘦的手指挑起那株幽蓝灵芝，在谢姚眼前晃动，咯咯笑着，声音尖锐得如同指甲刮擦玻璃：“陪我玩个游戏吧~”它发出诡异的笑声，“赢了，就给你。”

“第一个游戏～”

鬼影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景象瞬间扭曲变形。谢姚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间破旧的土房，炕上躺着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汉子，床边跪着一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小姑娘。

“爹……咱不去了……”小姑娘死死拽着汉子的衣角，嗓子都哭哑了，“妞妞不念书了……”

谢姚眯起眼睛——这分明是虚假的幻境，可那孩子眼泪砸在泥地上的声音，却真实得刺耳。鬼影不知何时已经趴在了他的肩上，阴森森地说道：

“这汉子挖矿摔断了腿……”它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充满了蛊惑，“你要怎么救他呢？”

鬼影飘到谢姚面前，腐烂的手指轻点着他的心口：“佛祖尚能割肉喂鹰……”它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你呢？你杀了那么多邪祟，可曾真正‘渡’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