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亡直播

“死亡直播？”这句话犹如一枚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办公室。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裴博和宋涛，不约而同地重新聚焦到于让的电脑屏幕上。

“打开看看。”几乎是同时，裴博和宋涛异口同声地说道。相视一眼，两人又默契地将注意力重新投向了屏幕。

于让点点头，熟练地移动鼠标，点进了这个赫然排在直播首页的视频。这是一段重播，直播时间是昨晚。由于观看人数众多，直播网站特意将其放出供观众回看。视频的拍摄环境极其昏暗，微弱的灯光将直播的气氛渲染得有些诡异，令人观看的众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画面一直处于静止状态，但耳边却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什么东西在地面上被拖拽，而且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这种感觉，如同置身于一部恐怖电影之中，全然不知下一秒屏幕中会出现何种骇人的景象，瞬间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与探知欲。当那声音终于近得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时，镜头微微晃动了一下，应该是主播调整了摄像机的位置。紧接着，一张脸庞赫然出现在镜头前。

那人戴着口罩和墨镜，几乎将整张脸都遮盖得严严实实。短发，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一名男性。经过镜头的调整，画面中更多细节得以展现：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约莫两米多长的桌子，上面空无一物。昏暗的灯光只能勉强照亮桌子的一角，甚至无法辨认出它的颜色。主播调整好镜头后，便径直走向那张桌子。直到他远离镜头，众人才看清，他的手中拖着一个披头散发、状似女人的物体。屏幕前的众人，眉宇间不由自主地紧锁起来。

裴博的视线一刻也未曾离开屏幕，他对于让说道：“看下视频简介。”

于让应声，将本来全屏的视频窗口缩小，然后滑动鼠标滚轮，翻到了视频简介的页面。上面清晰地写着：视频中的道具均为假人模型。

看到队长看完，于让再次将画面全屏。此时，这场所谓的“死亡直播”，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拉开了序幕。整场直播过程中，这位主播一言未发。电脑里传来的，只有他用手中的手术刀切割假人模型的“嚓嚓”声。原本细微的声音，经过别在他腰间的收音麦克风的放大，被传到了正在观看直播的每一位观众耳中。

突然，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几位正全神贯注观看视频的警员纷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离电话最近的裴博接起了电话，他本就严肃的脸上，此刻更是暗了几分。放下电话后，他看向围在一起的众人，沉声道：“别看了，有案子，五分钟后停车场集合。”

几乎在第一时间，所有警员都做出了反应。裴博看了一眼正在关闭直播网站的于让，说道：“小于，你留在局里，查一下视频的来源。”随即，他又拉住了身旁的陆臣川，“川哥，你联系一下网警大队，防止视频继续传播。”即便这个视频仅仅是一种为了博取眼球的噱头，它在网络上的传播也是不合时宜的，更不应该被直播网站顶到首页，让更多人看到。

“我也要去。”一旁的宋涛急忙叫住了正要离开的裴博。裴博这才分给他一个眼神，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你？”

宋涛不拘小节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聘请书，递给裴博：“喏，你们局长亲自聘请的我，就差你这个队长签字了。”裴博没有立刻接过，实在是无法理解，这般“宝贵”的东西，怎么会被这人如此随意地揣在兜里。

“在我这里，你依然有一个月的实习期。不过，案子你可以去。”

不到两分钟，众人都已在楼下集合完毕，三辆警车相继出发。宋涛自然而然地选择了裴博的车，并且“抢”了孟君桥这个小跟班的副驾驶位置。此刻的孟君桥，正一脸哀怨地盯着宋涛的后脑勺。同行的还有外勤部的李杰。

案发地点距离警局并不算近。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氛围，一向擅长活跃气氛的孟君桥决定对这位新来的特助进行一番“调查”。“你就是新来的特助宋涛，宋特助？”这个问题，显然是明知故问。

宋涛转过头，自信地撩了撩头发：“没错，就是我。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多多关照哈。”

“没问题的，宋特助。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孟君桥拍了拍胸脯，却引来了队长一声轻笑，他毫不留情地拆台道：“你是什么很厉害的人物吗？”一旁的李杰也拍了拍孟君桥的肩膀，“小孟，别说裴队了，连我都听不下去了。”

“你们懂什么啊。”孟君桥翻了个白眼，选择继续和宋涛聊天：“那你多大？”

“二十六。”

“那你是哥，涛哥，你有没有女朋友？你这么帅，应该有很多人追你吧？”孟君桥打心底里欣赏宋涛，觉得他简直就是“酷炫狂拽”的代言人，尤其是在面对副队长时，更是毫不畏惧。而宋涛对孟君桥的印象也不错，毕竟他是唯一一个来迎接自己的人。被夸赞的他，笑容显得格外灿烂。

“你小子眼光不错，但哥是单身。”

“害，没关系，涛哥。裴队都三十岁了还单着呢。”

此言一出，孟君桥自觉地闭了嘴，他被后视镜中裴博那双锐利的眼睛吓得坐得笔直。宋涛侧过头，盯着裴博看了好一会儿，才勾起唇角说道：“原来裴队也单身啊，那就好办了。”然而，裴博连看他一眼都没有，依旧专心致志地开车。

……

发现尸体的地点位于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为了保证现场的完整性，整条街道都被警方用警戒线封锁起来。裴博的车抵达时，难得的是，案发现场附近并没有嘈杂的人群围观。他轻松地停好车，先行抵达的派出所民警已经在警戒线外等候。

“裴队，今天早上环卫工人在回收这条街的垃圾时，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的可疑物品。打开后发现是人体组织，他们立马报了警。”民警一边替裴博拉开警戒线，一边汇报案情。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裴博环顾四周，除了商业街内店铺的店员外，确实没有闲杂人等。民警带着他向商业街内部走去，眉头微微皱起，神色有些严肃地回答道：“这条商业街上很多垃圾桶都发现了人体组织。为了避免给尸块收集工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刚刚郑法医让我们疏散了围观群众。”

裴博听到民警的话，倒是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反应，他挑了挑眉：“法证也来了吗？”

“来了。”两人一边说着，已经走到了这条商业街的第一个垃圾桶前。先一步赶到的肖靳默正带着他的“小跟班”尹天奇，在给报案的两位环卫工人录口供。

“我去看看。”宋涛熟练地一边戴上手套，一边走向蹲在垃圾桶旁边的郑法医郑在中。郑法医背对着他，身前的地板上铺着一张长方形的白布，白布上整齐地摆放着人的四肢。这些四肢被剁成一节一节的，大约有十几节，但全部都被郑法医拼好了。

残肢上已经爬满了蛆虫，空气中除了闷热之外，还弥漫着一股腐肉的臭味。宋涛闻得有些难受，从口袋里拿出口罩戴上。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郑法医回过头，见是宋涛，便打了个招呼：“臭小子，来了？”

“郑哥，现在工作呢，能不能别叫我臭小子。”

“你们认识？”不知何时，裴博也戴好口罩和手套走了过来，见到两人打招呼，便好奇地问道。

“郑哥是我学长。”宋涛言简意赅地回答，便无人再继续闲聊。

声音透过郑在中的口罩传了出来：“从骨骼来看，这些人体组织应该属于女性的。不过，要等我完成这幅人体拼图才能最终确定。”

“这也太变态了……”宋涛在郑在中的身旁蹲下，刚才听民警和裴队说的时候，他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此刻亲眼看到眼前被剁得七零八落的四肢，他开始觉得这个案子，远不止是棘手那么简单了。

这时，从商业街深处跑来一名刑警队的队员，脸色苍白，跑动时还止不住地干呕了几下。“郑法医，你快过去帮帮忙，前面的那个垃圾桶里发现的全是器官，我们都不敢碰了。”郑在中听后皱起眉头，快速站起身，跟着那名警员往前面走去，留下裴博和宋涛两人在原地。

裴博想检查一下尸块表面的痕迹，看看是否能找到什么线索。宋涛恰巧也是这么想的，更巧的是，两人竟然抓上了同一块残肢。宋涛缩回手，抬头看向裴博，而裴博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认真而严肃地检查着。

“裴队，你说……这次的案子会不会和刚刚那个直播视频有关？”一无所获的裴博紧锁着眉头，“我也在怀疑，不过一切等尸检结果出来再说。直播那边也已经派人去查了。”裴博又在原地四处看了看，正好和旁边正在取证的孟君桥对上了视线。由于两人之间有一定距离，裴博提高了声音喊道：“小孟，有什么发现吗？”

孟君桥摇了摇头，索性朝着这边小跑过来：“裴队，抛尸现场几乎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加上又是垃圾桶，我们现在只能把垃圾桶里所有的垃圾都带回去，仔细地筛选看看了。”

“辛苦了。”裴博在他走近时已经站了起来，同情地拍了拍孟君桥的肩膀。“不辛苦。”孟君桥连忙摇头。

同样没有新发现的宋涛起身，却不料一脚踩到了骨头，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去。然而，他一人摔倒不要紧，偏偏在即将摔倒的瞬间，他去抓什么救命稻草，结果一下子揪住了正和孟君桥交谈的裴博的后衣领。裴博毫无防备，而且是背对着他，根本无法躲避。

“啊！”随着宋涛一声痛呼，两人双双仰面倒地。好在他们敬爱的队长身下有一个“垫背的”，并无大碍。但作为“肉垫”的宋涛，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他整个人结结实实地倒在了刚才郑法医摆好的那些肢体上，冰凉的骨头硌得他腰部生疼。

目睹了这一场面的孟君桥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将裴博扶起。“裴队……您……没事吧？”孟君桥看着裴博一脸黑线，心中默默为宋涛祈祷，然后又连忙去扶另一个，“宋特助，您没事吧？”

“别动！”宋涛伸手制止了要上前搀扶他的孟君桥，一脸痛苦地表示。他顾不得形象，在堆满了蛆虫的尸块上开始打滚儿。“我的腰……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