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咫尺天涯

郭晓宇狼狈地倒在肮脏不堪的水泥地上，身体和眼睛上传来的双重剧痛折磨着他，好半天才从混沌中缓过神来。宋涛立刻跑到他身边，俯身替他压着伤口止血，语气急切地问道：“安然被你藏在哪儿了？！”郭晓宇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嘴型示意。

“奶奶？”宋涛重复了一遍，见郭晓宇点头确认，他又追问：“杨范在哪儿？”这一次，郭晓宇没有回答，他只是笑，看着宋涛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我问你杨范在哪儿！”宋涛已经失去了耐心，揪着他的领子不放，“再不说我把你另一只眼睛也废了！”郭晓宇痛得冷汗直冒，用完好无损的右眼看着愤怒的宋涛，嗤笑一声：“你以为…你看到的，听到的就是…真相吗？”宋涛一愣，脱口问道：“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不是很聪明吗，自己去猜啊哈哈哈……”

……

郭晓宇最终因为失血过多，在送医的路上不幸身亡。死前，他一直被宋涛追问杨范的下落，但他什么也不肯透露，只是看着宋涛笑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什么消息都没得到的宋涛气急败坏，恨不得将郭晓宇打醒。然而，他左臂上的伤口需要消毒缝针，裴博身上的擦伤也需要处理。两人在同一间急救室里处理着各自的伤口。裴博的伤虽然没有宋涛那般严重，但也擦破了一条口子，可在消毒药水冲洗伤口时，他脸上的表情却未有丝毫变化。

反观宋涛，消毒药水刚触碰到伤口，他便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明明刚才受伤时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此刻却痛得不停地躲闪。“你看起来跟个没事儿人一样，都是装的？”裴博精准地吐槽道。此时的宋涛真想冲他翻个白眼，奈何还没行动，就被清理石子碎渣的疼痛感逼得闭上了眼睛。“这么怕疼，刚刚为什么还要救我？”趁着护士准备缝针工具的间隙，宋涛回过神来，说道：“我不救你，那子弹就打你身上了。不过裴队，我们这算不算是生死之交了？”

还没等裴博回答，护士便准备好了工具，准备给宋涛缝针。由于他短期内使用过麻药，这次缝针无法再次使用。宋涛见状，当即扑到裴博怀里寻求庇护。“队长救命！我不要缝针！”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让裴博愣住，瞬间屏住呼吸，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愈发快速有力。护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堂堂男子汉还怕缝针？”随即又吓唬道：“不缝也行，那就等着截肢吧。”一听要截肢，宋涛急忙伸出受伤的胳膊，朝护士无辜地眨了眨眼：“护士姐姐，麻烦你轻点儿……”

正说着，宋涛的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眼睛已经被裴博的手遮住，整个人也被裴博揽进了怀里。“喂，你干嘛。”宋涛觉得别扭，想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却被人牢牢摁住，裴博严肃地说道：“别动，要开始了。”下一秒，宋涛便感受到了针刺破皮肤的痛感，幸好有裴博摁着，否则他肯定会弹跳起来。宋涛忍不住哭诉道：“队长，我申请工伤，我才来多久啊，瞧瞧我都受了多少伤了。”说着，宋涛举起右手，伸出手掌给他看。上次的伤已经好了，但掌心还是留下了一道疤痕。“上一次好歹用了麻药，这次就这么……嘶……”宋涛忍不住又往裴博怀里缩了缩。“谁叫你上次非要全麻，短期内再用麻药怕你变傻。”

护士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看着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躲在另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怀里，很难不让人多想。护士不禁感叹道：“你们感情可真好啊。”“喂！不是。”宋涛扒开裴博的手，露出眼睛看着面前的护士，“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啊。”护士一听，满脸遗憾：“啊？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啊……抱歉抱歉，我还以为……真是不好意思。”裴博始终没有说话，不知该如何回应。

宋涛一直嚷嚷着胸口痛，便在护士的引领下去做了进一步的检查。警局里还有后续的事情等着裴博去处理，他裹着一手臂的纱布，给宋涛发了一条消息便离开了医院。他还要去找安然的奶奶，劝说她别继续藏匿安然。找到安然后，还要对其进行审讯，将这件案子结案。

临近黄昏，宋涛终于从医院里出来。他的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医生嘱咐他时刻注意伤口的愈合情况，提醒他尽量别让自己受伤，他的血型特殊，一旦受伤引起失血过多会很危险。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宋涛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伸出手感受着雪花落在指尖的冰凉。算算时间，再有一个星期就要元旦了，元旦过后将近一个月就过年了。在这个阖家欢乐、辞旧迎新的节日里，宋涛却是一个异类。他从回到青北市起就是一个人，在这充满美好与噩梦回忆的城市里独自生活了三年，只有堂叔这一个算得上可以依靠的亲人。

他厌恶冬天，厌恶下雪，更讨厌什么元旦。边叙还在的时候，他便是宋涛的依靠，在一起的六年是宋涛失去父母后唯一感到幸福的时间。可现在，老天连那唯一的幸福也要剥夺，边叙死了，宋涛又变回了那个无依无靠、没有家的可怜虫。他又恨又悔，恨边叙口口声声说爱他，却这样丢下他一个人；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边叙的反常，为什么救不了他。可就是这样一个杀人犯，到最后也舍不得伤害宋涛，为了弥补自己的罪行，选择了赴死。宋涛忍不住眼眶泛酸，下意识地摸向颈间的护身符，仿佛边叙还在。他迅速调整状态，将大衣的帽子盖在头上往下拉了拉，藏好情绪，站在路边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往自己的公寓驶去。他实在有些累了，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至于其他事情，都晚点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