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巧送坠饰赠良言

“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委屈？我又不是金银元宝，他们不喜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大哥不必如此挂怀。”云灼说得十分坦然，实则也发自内心。

萧为闻言，面露诧异。他这个妹妹，心胸似乎异于常人。一个年方十六的姑娘，刚刚找回亲人，不应该是更容易患得患失，倍感失落吗？而且，即便是他这个年纪，面对母亲的冷言冷语依旧会觉得心凉，妹妹又怎会如此坦然？想必，她比他更能忍耐酸楚吧……

“你越是这般懂事，大哥越是觉得愧疚。”萧为说着，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这是我这个月的月银，你收着，明儿购置些东西，若是不够用，就记在我的账上。至于母亲那边……你也别指望了。你这院子里现在是冷清了些，但你放心，为兄会慢慢将这院子堆满的。”

萧为心中暗下决心，以后要更加努力了。春闱一定要高中，将来多赚取些银钱，给妹妹攒足嫁妆。妹妹虽然是萧家千金，可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真是太可怜了！萧家家底本就丰厚，但那只是表面上的。祖父当年调戏宫女的事迹，让萧家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所以父亲承担家族之后，哪怕赚得不多，也绝不允许家中表现出落魄的模样。因此，这些年来，家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所有的规格都与曾祖在世时无异。祖母深知父亲的心病，也心疼儿孙，便贴补了不少嫁妆。他这些年读书拜师，请了很多名师，花费也不少，也都是祖母承担。母亲虽然掌管着这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但却从未贴补过他，他只按规矩领取月银。如今妹妹归来，母亲也没打算多出些银钱来照顾……

亏待妹妹的事情，他不能再去找祖母，那只会让祖母更加操劳；父亲军务繁忙，母亲又指望不上，所以妹妹能依靠的，只有他了。

看着大哥忧心忡忡的样子，云灼两眼发懵。好端端地说着话，怎么突然就送银子了？俗话说得好，礼尚往来……云灼想了想：“多谢大哥，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那就送你一句话吧……”

“？？？”萧为眉头一挑，有些疑惑。

“游魄入口，大哥最近要提防水灾，尤其是要忌乘船。”云灼此刻一脸正色，神色瞬间变得严肃了许多。

萧为眼神越发震惊，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神棍算命一般？不过他也不好多问，生怕妹妹觉得他是在挑剔她的言行，故而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知道你关心我，为兄记住了。”

云灼觉得他那敷衍的眼神并不像是真的记住了……这明明是在哄小孩儿呢！“你等着。”云灼说完，便回了内室，从自己的大包裹里挑了个大坠子走了出来，有些肉疼地放在了大哥手中：“戴着，不许摘。”

萧为看了看那东西，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隐隐泛着些七彩的颜色，但上面也有些粗糙的黑色横纹，没有任何雕刻，只简单地穿了个孔。而且，它有半个手掌那么大！这东西若是挂在身上……谁见了不得笑话？但看着妹妹“期待”的眼神和坚定的语气，萧为着实无法拒绝，于是十分郑重地收下了：“谢谢妹妹，我一定时时戴着。”丑是丑了点，但却是妹妹送的。莫说是块石头，便是块泥巴也得收着，绝不能寒了她的心。

这石头太重，萧为压根无法将它挂在脖子上，只得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替换了。云灼初来乍到，本是打算一家人一起用膳的。但姜氏等人甩袖离去，便也只剩下萧为陪着她简单地吃了些。她不喜不忧，面色从容，言语之间丝毫没有半点怨怼和不满，这让萧为忍不住多想。在他心里，妹妹如此态度并非因为她懂礼，而是因为她胆小，不敢计较。真可怜呐！

云灼碗里的菜都被高高地摞了起来。萧为满眼心酸，妹妹孤零零一个，他真是于心难忍。是不是他对二弟三弟过于苛责了？倘若他自己少些唠叨，或许还能保住几分兄弟情分，如此也不至于让妹妹夹在中间为难。萧为心事重重，而云灼这顿饭却吃得极好。她这人一向心宽，也巴不得眼前清静。

吃完饭没多久，萧为交代了几句后也匆匆离开了。云灼这才得以休息。次日一早，萧为将她领到了积微堂。昨夜下了一场风雪，院中铺上了一层银白。积微堂安静至极，一入祖母的院子，只能闻到浓烈的苦药味。祖母院中都是她用惯了的老人，此时一见大哥带着她出现，那沉寂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欢喜，将他们迎了进去。来时一路听大哥所言，祖母这里，除了他之外，很少有旁人会来。祖父被赐死后，父亲为了挽回名声，在军营也是出了名的拼命，有时三两个月才回家一次。而姜氏从来就不喜自己的儿子们与老太太过从甚密，所以除了逢年过节或是家中重要宾客来临，否则压根不会让老太太接触到二哥和弟弟。当然，姜氏也没傻到让世人都抓住她的把柄。老太太院中的物件她会时常添置，每个月都要派出好些人出去采买东西，老太太的名头也没少用，因此全京城的人，并没有一个指责姜氏不是，甚至在外人眼里，姜氏还是一位极为孝顺的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