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旧恨新仇

长安，这座繁华的帝都，此刻却笼罩在一层阴影之下。一年前，通义王因被奸佞陷害，被迫负气离京，最终落得满门抄斩的凄惨下场。曾经显赫一时的荥阳郑氏，因及时抽身，幸免于难，却也因此成为了缩头乌龟，十几年里噤若寒蝉，敢怒不敢言。

然而，并非所有郑家子弟都如家族那般懦弱。郑伟杰，便是这其中的异数。十七年前，一道家族避难的密令，在他身负外省办案的重任时悄然送达。机缘巧合之下，他竟成了家族遗漏的一环。当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洛阳时，迎接他的，已是化为焦土的通义王府，一片狼藉，触目惊心。街头巷尾，百姓们对通义王的怨恨如同烈火烹油，朝廷更是顺水推舟，对通义王残余的党羽赶尽杀绝。无处可施的郑伟杰，只得选择假死脱身，化名贾伟杰，混入了京兆府的差役之中。

从小，贾伟杰便对他的堂姐夫——通义王，怀揣着深深的崇拜。他坚信，通义王麾下的将士，皆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定然有人在暗中为王爷鸣不平。这份信念，驱使他在朝廷的严密搜捕下，秘密寻找通义王府的幸存者，伺机推翻李氏王朝，为他的堂姐和堂姐夫报那灭门之仇。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并非空穴来风。经过数月暗中查访，他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通义王妃在预感到大祸临头之际，不仅将年幼的小县主送出城外，更将通义王麾下的白副将妻儿，提前安顿在了京郊之地。然而，天不遂人愿，昏君当政，奸臣弄权，洛阳城一夜之间生灵涂炭，白副将的妻子也在这场浩劫中不幸罹难，只留下两个年幼的儿子——白茗与白雯，孤苦伶仃。

命运的齿轮，却在此刻向幸存者们倾斜。通义王麾下无数因伤退役的将士，他们如同鬼魅般潜藏在暗影之中，悄悄地将白茗、白雯兄弟俩收入麾下，混迹于京城的乞丐堆里，艰难求生。与此同时，另一条线索也悄然浮现：一位断了一条腿的小将，得知小县主与贴身婢女一同投奔了荥阳郑家，他放心不下，一路尾随护卫。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竟救下了那嗷嗷待哺的小县主，并将其与白茗、白雯兄弟俩汇合。这三兄妹，便是通义王府在大唐江山中，仅存的珍贵血脉。

然而，好景不长。当小县主尚且两岁稚龄时，藏匿于猫耳胡同的通义王旧部，不幸被人告发。为了保护小县主以及白茗、白雯这对兄弟，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将士们选择了不战而降，纷纷被投入大牢，而那位忠心耿耿的小将，更是被活活打死在狱中。就连贾伟杰，也因受到牵连，被关入六扇门地牢，双腿被打断，落下了终生残疾。

从此，小县主与白茗、白雯，便彻底沦为了街头的流浪儿。贾伟杰出狱后，虽心疼不已，却也只能在暗中默默守护。他深知，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孩子们将面临更大的危险。多年过去，随着通义王谋反一案逐渐被人质疑，坊间开始流传王爷是被奸臣陷害的说法，甚至有百姓在家中供奉通义王的牌位，朝廷也对此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时，贾伟杰的身份早已被历史的尘埃所掩埋。他作为京兆府的司法参军，终于寻了个契机，将小县主和白氏兄弟收为义子义女，一家团聚。

上苍有眼，十年岁月，尽管生活在刀尖上，却有惊无险。如今，秦卿（小县主）三兄妹已渐渐长大，眼看着就能大展宏图。贾伟杰也与幸存的通义王旧部取得了联系，只待时机成熟，便将真相和盘托出，然后振臂一呼，起兵复仇。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一个名叫李夜的年轻人，却冷不丁地闯入了他们的生活，打乱了贾伟杰全部的计划。

更让贾伟杰无法接受的是，当年的白副将，乃是朝廷二品武将，白茗、白雯作为其子，身份何其尊贵，理应与皇室联姻才算门当户对。在贾伟杰眼中，那些蝼蚁般的江湖武林盟，根本不值一提，竟也敢妄想染指白茗？简直是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只是，这一切的美好愿景，都被李夜的出现，彻底打破了。贾伟杰心中怒火熊熊，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李夜掐死。他强忍着心头的杀意，沉声说道：“李夜，你想要什么尽管冲我来，蓁蓁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李夜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冲着贾伟杰拱了拱手，淡然说道：“义父何必如此激动？我之所以告知您这些，只是想让您明白，既然我能查出您和蓁蓁的真实身份，其他人自然也能。但若真到了东窗事发那天，能够保住蓁蓁周全的，唯有我李夜一人。”

“所以呢？”贾伟杰睚眦欲裂，咬牙切齿地质问道，“所以你就以此要挟我，逼着我将蓁蓁嫁给你吗？”

“义父何苦作茧自缚？您明明清楚，我和蓁蓁是两情相悦……”

“可你是李家人！是先帝的孙子！”贾伟杰怒吼着打断了李夜的话，“一百八十口人命！李夜，你们李家欠了通义王府一百八十口人命，还有那五万铁骨铮铮的林家军！李家王朝，乃是踩着这些忠良的尸体得来的江山！如今，你还有何颜面来向蓁蓁求亲？李夜，我敬你是光明磊落的男子汉，今日不与你为难。但若你再敢纠缠蓁蓁，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贾伟杰的控诉，李夜无法反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通义王的旧部虽然忠心耿耿，但他们的后人呢？通义王在坊间的影响力，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薄，总有一日，旧部后人中会出现叛徒。他之所以迫不及待地求皇帝赐婚，正是因为害怕失去，害怕在东窗事发之日，蓁蓁会与他反目成仇。

若非机缘巧合，千牛卫上个月捕获了一名知晓蓁蓁身世的旧部后人，而李夜及时将其秘密处死，恐怕此刻的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蓁蓁，又哪里有勇气上门提亲？

……

但无论心中多么迷茫，多么害怕失去，李夜都清楚，这件事已然是避无可避。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迎难而上！

心中已有了决断，他也不再与贾伟杰纠缠，起身冲着贾伟杰深深一鞠躬，朗声说道：“义父，您认也罢，不认也罢，蓁蓁是我李夜要明媒正娶、共度一生的妻子。除非我李夜身死，否则，此事断无更改。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