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庙算风云起

寒风如刀，割裂着初春残留的料峭。一骑绝尘，紧随在马蹄翻飞的李夜身后，是披星戴月的千牛卫。他们的目标明确，只有一个——荒庙。官道之上，兵马肃杀，唯有秦卿，心神被那名为白茗的安危所牵引，怀揣着李夜塞来的神秘信物，几乎是跌撞着追随而去。城门外，高臣良目瞪口呆，手中那道还未宣读的圣旨，仿佛成了冰冻的了一个时代的纪念碑，只留下他一人，在茫然中被孤立。

李夜策马狂奔，刀割般的冷风掠过面颊，却无法撼动他心中燃烧的恨意。这恨，源自前朝的腐朽，源自先帝的无道，更深植于“李”这个姓氏的罪恶之中。白茗带回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而是触及案情核心的惊雷。

大唐后宫，妃嫔如云，突厥、南蛮之女并不罕见。然而，却有一位女子，如同一颗璀璨却危险的星辰，搅动了皇室的宁静，让兄弟阋墙，更将朝堂推向了倾覆的边缘。她，便是椂王浅的生母，被誉为“南蛮圣女”的阿蛮。

阿蛮，这个名字并非她的本真。即便位份卑贱，作为椂王浅的生母，她本应母凭子贵，在后宫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然而，至死，她的位份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宝林。世人皆以她出身低贱的南蛮女奴视之，可李夜，这位皇室的旁观者，却深知其间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

往昔，先帝与他那位同父同母的弟弟，孝王忠，情深义重，兄弟二人往来频繁。李忠府中，有一位南蛮舞娘，名唤阿蛮。她不仅舞姿曼妙，容貌出众，更兼聪慧过人，深得李忠喜爱。

谁曾想，李忠高调张扬的性情，竟引来了祸患。那一日，先帝驾临李忠府邸，李忠竟是得意洋洋地唤出阿蛮，献上了曼妙的舞姿。这一炫耀，恰恰点燃了先帝心中潜藏的色欲。当夜，借着酒意，他强占了阿蛮。

南蛮舞娘，本就是达官显贵间相互赠送的玩物，地位低微。即便皇室兄弟，亦是如此。李忠虽有不舍，却也只能忍痛，将阿蛮大方地赠予了还是太子的先帝。

这段风流韵事，本应就此尘埃落定，各自安好。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在此刻悄然转向。阿蛮被送入太子宫不久，竟赫然发现自己身怀有孕，且已有四月之久。她与先帝相识不过半月，这孩子，显而易见，乃是李忠之种。

情深似海，抵不过君王一怒。先帝，身为太子，岂能容忍这顶“绿帽子”戴在头上？盛怒之下，他命人强灌阿蛮打胎药。当夜，阿蛮小产，据宫中传闻，流出的竟是一对已成型的男胎。

此事被先帝掩盖得滴水不漏。贴身侍奉阿蛮的婢女尽数被杀，而先帝对阿蛮，虽无深情，亦谈不上冷漠。阿蛮深知自己理亏，也无颜去向李忠通风报信，这段皇室秘辛，便如同一粒尘埃，悄无声息地被掩埋在深宫的幽暗之中。

几年后，先帝登基为帝。宫中嫔妃，皆因曾陪伴太子左右而得到晋升，唯独阿蛮，仅被封为采女，甚至不如那些新近选拔入宫的女子。

后宫，是寂寞空虚之地，更是争奇斗艳的修罗场。韶华易逝，新人层出不穷，旧人亦倍感压力。更何况，倚仗的皇上靠不住，阿蛮的心思，渐渐地开始偏移，她开始怀念与李忠抚琴赏舞，两情缱绻的昔日时光。

自先帝登基，李忠被封为孝王，与通义王林道远遥相呼应，一南一北，镇守大唐的门户。彼时，突厥、南蛮等部落蠢蠢欲动，边关战事频发。幸而孝王忠与通义王忠心耿耿，骁勇善战，无论外邦如何挑衅，都将大唐的疆土守护得固若金汤。

然而，那一年的变故，却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孝王忠竟遭身边亲信背叛，身中南蛮蛊毒，命悬一线。先帝闻讯，特地派遣太医正与南蛮受降的大巫师一同前往，为孝王忠解蛊。历经数月，蛊毒终被祛除，但孝王忠却也因此落下不育之症，再难行人事。

眼见孝王忠整日借酒消愁，先帝便将他调回京城，赐予府邸和美姬，让他安享晚年。闲暇时，先帝还常在宫中设家宴，邀孝王忠一同叙话。

兄弟情深本是好事，可孝王忠频繁进宫，难免与阿蛮碰面。起初，二人只是客套地打个招呼，后来，次数多了，少了些许拘谨，偶尔也会闲聊几句，追忆往昔。

正是椂王浅诞生的那年上元节，先帝照例在宫中举办家宴，款待孝王忠。

彼时的孝王忠，正值年富力强，府中妻妾成群。然而，他却只能“看而不能吃”，心中苦闷异常。更令他难以释怀的是，同龄人早已开枝散叶，而他到了这个年纪，膝下却仍无一儿半女。看着皇兄妻妾和睦，儿女绕膝，孝王忠的胸中抑郁顿生，他低调地离席，独自来到御花园，任凭愁绪如潮水般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