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青山的暗涌

“嗟，这顿饭，总得有人请客吧？”

林峰看着手机屏幕上叶芸裕发来的消息，挑了挑眉。免费的午餐，这买卖怎么看都划算。更何况，发来消息的，还是那位总是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叶记者。

“嘀嘀！”熟悉的提示音响起。

林峰随意点开，眸光微动。叶芸裕选择的地点，竟然是青山公园旁边的南岭土菜馆。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总觉得像她这样的大城市来的记者，应该更偏爱那些装潢时髦、菜品新颖的馆子。不过，也许，大都市里的人们，骨子里还是对那份质朴的乡土情怀，有着难以割舍的眷恋吧。

他刚踏进南岭土菜馆，就见老板张强笑眯眯地迎了上来，竖起一个大拇指，语气略带夸张地说道：“林主任，您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每次带来一位，都是国色天香，让小老百姓我开了眼界！”

林峰哭笑不得，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张老板，您少来这套，好像我就是个沉迷酒色的花花公子似的。赶紧告诉我，人呢？我可等不及了。”

“嗨，林主任，您就别装糊涂了！”张强挤了挤眼，一副“我全明白”的样子，然后神秘兮兮地指向一间僻静的包厢：“还是老地方。她跟老板说，是您的朋友，我自然就知道怎么安排了。”

那副了然于胸的表情，让林峰无言以对，只好无奈地朝那间包厢走去。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他预期中的面孔。他下意识地问道：“钱队长呢？他不在吗？”

然而，一个俏皮的笑声传来，叶芸裕从座位上站起身，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气，轻笑道：“嘻嘻，我把他‘请’走了。”

包厢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包厢，只是，去年此时坐在对面的是柳绪，而此刻，却是换成了叶芸裕。林峰走进门，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柳绪的身影，心里涌起一丝淡淡的思念，不知她如今是否安好。

叶芸裕见他进来，忙起身招呼，并挪开了半边座位，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林峰却像是未曾留意，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脸上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问道：“小云，你怎么会想到来这家店？我倒是挺意外的。”

他这么问，并非无因。南岭土菜馆虽在青山路上，却地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周围鲜有大饭店。在众多竞争者中，叶芸裕竟然选择了这个偏僻之处，确实让人费解。

“很奇怪吗？”叶芸裕歪着头，纤细的手指轻轻转动着桌上的酒杯，目光平静，“我只是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好好聊聊。”

林峰赞同地点点头：“这里确实挺幽静的，适合静下心来谈事情。”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也渐渐融洽起来。就在这时，叶芸裕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探究：“林峰，你说，我们算是朋友吗？”

“当然是。”林峰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肯定。

“真的吗？”叶芸裕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我怎么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比朋友要远一些呢？”

“哦？此话怎讲？”林峰放下筷子，眼中带着一丝惊讶。

叶芸裕凝视着他，小巧的嘴唇微微撅起，带着几分不满：“明天，就是你们和M国投资方签约的日子了吧？听说省市领导都会莅临指导。你明知道我是一名记者，是你们工作上的朋友，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要对我有所隐瞒？”

林峰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他明白，叶芸裕并非单纯地因为寂寞而约他吃饭，她的心中，早有疑虑。他解释道：“小云，你真的误会我了！这个消息，或许你比我更早得到，我我也是临近下班的时候，才刚刚得知准确的消息。”

“真的？”叶芸裕的眼中闪过一丝不信，“你可是花山筹办处的常务副主任啊！这么重大的事情，你竟然现在才知道？林峰，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说辞吗？这简直是在骗鬼！”

林峰这才意识到，叶芸裕的出现，并非简单的叙旧，而是带着几分“兴师问罪”的意味。他该如何解释？难道要告诉她，在这个地方，书记和县长之间，正上演着一场看不见的暗流涌动，而他，则成了被夹在中间的棋子？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含糊其辞道：“签约仪式，也是刚刚才最终确定的。”

叶芸裕轻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锁定在林峰身上：“看你这副样子，倒不像是个喜欢撒谎的人。可是，签约仪式早在两天前就已敲定，你到现在还在骗我？是不是怕我留下来，给你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故意不说的？”

林峰实在无法再隐瞒，只好将上午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他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夹在他们中间，真的非常为难。要说他们都在拉拢我，倒也说得过去，但这件事，却始终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们两位，真的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就这么轻易地遗忘了吗？”

他的语气诚恳而疲惫，听得叶芸裕忍不住想笑。在她看来，陵阳这两位党政主官，在背后勾心斗角也就罢了，还将这种情绪带入到工作中，甚至连自己的下属都要算计，也难怪陵阳这个地方，在南疆省的GDP排名中，一直垫底。

“林峰，”叶芸裕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劝慰，“你待在这个地方，难道不觉得憋屈吗？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发展？”

“换地方？”林峰苦笑一声，“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我又能换到什么好地方去？”

说到这里，林峰的思绪不禁飘回了毕业那年。南疆省到南宁大学进行招录，明确表示要选调他到省直单位工作。然而，当他满心欢喜地到省委组织部报到时，却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别人顶替，具体是谁从中作梗，他至今也不得而知。若非他文笔尚佳，在来到陵阳后被时任县委书记秦源看中，恐怕现在还窝在某个偏僻乡镇的角落里，默默无闻。

想起往事，林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自古以来，“朝中无人莫做官”的道理，亘古不变。如果不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他绝不会选择踏入官场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见林峰陷入沉思，叶芸裕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林峰，如果有一天，有机会让你去省城发展，你会去吗？”

“像我们这样的人，没有背景，怎么可能调到省里去？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林峰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

“先别管是不是玩笑，”叶芸裕的目光灼灼，不容他回避，“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如果真的有机会，你会不会去？”

“去啊，当然去！”林峰毫不在意地随口答道，似乎并未将这番话放在心上。

“你真的没骗我？”

叶芸裕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林峰微微一笑，心中闪过一丝念头。

当初，柳芊芊也曾提出过让他去市里发展的想法，如今，叶芸裕又抛出了去省城的橄榄枝。这些女人，未免也太把工作的调动想得过于简单了。她们是否知道，在这官场之中，每一次晋升和调动，都充满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博弈和算计？

叶芸裕一直静静地看着他，见他迟迟没有回应，语气中带着几分幽怨，幽幽地说道：“我知道了，你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柳芊芊，对吗？在我和柳芊芊之间，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她。林峰，如果让你说实话，你会在我们两人之间，选择谁？”

尽管叶芸裕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失落，但林峰却从中感受到了几分莫名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