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浮沉真相

所谓“豪华游轮”，简直是无稽之谈，在事实的基础上被夸大了无数倍。游轮确实是真的，但却普通至极。船上共有三层，体积不小，可容纳数百人。两人随同一行人跟着登上游轮，这群人是来自外地的游客，慕名来此片海域游玩。这片海域有一个极为诗意的名字——斑斓海。因海底生物种类繁多、色彩斑斓，每当夜晚降临，成千上万的发光海鱼汇聚成群，将海底照耀得五彩斑斓，因此得名。

人群熙熙攘攘地登上游轮后，一位导游在前头高举着喇叭，大声讲解着此景点的文化传说与注意事项。周昂离跟着队伍缓缓前行，神情专注，似乎听得津津有味。过了小半晌，见周昂离并无其他动静，林寒低声问道：“你是来旅游的吗？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周昂离看了他一眼，同样压低声音凑近说道：“反正好不容易来一趟，听听故事也挺好，急什么！”

两人靠得如此之近，林寒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他自己不抽烟，以前也甚是反感身边有人抽烟。但周昂离身上的烟味，他却并不觉得讨厌，不禁想知道这人抽的是什么牌子的烟，带着一丝转瞬即逝的薄荷清凉，又莫名地让他联想到秋风中飘落的黄叶，一种遥远而微醺的、略带诱惑的感觉油然而生。林寒微微怔了片刻，便听到周昂离说：“愣什么呢，走了！”“去哪儿？”林寒回过神来。

“去当年的餐厅逛逛，走吧！”周昂离先行一步，林寒赶忙跟上。两人步入一楼餐厅。时隔十年，这里已经几经修整，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服务员也换了好几批，想要从他们口中问出些什么，恐怕是极其困难的。周昂离本来也没指望今天能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他纯粹是凭着直觉，觉得需要来当年的案发地走一遭，或许会有意外之喜。两人环顾四周，随意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一位年轻的服务员走过来，询问他们需要点些什么。中午时分两人并未怎么用餐，林寒便随便点了些吃的喝的。待服务员离开后，林寒望着窗外波澜不惊的海面，又转回头看向周昂离，说道：“好了，现在你能说说咱们来这个地方到底要找什么吗？十年了，游轮和船上的人早就都变了样了！”“找证据啊！”周昂离漫不经心地说道。“呵，找证据？从你来到这儿，不是左顾右盼，就是勾勾搭搭，哪儿看出是找证据来了？”林寒不屑地说道。

周昂离磨了磨后槽牙，仿佛将林寒话语中的讽刺与诬陷置若罔闻，回答道：“谁说没证据？”“那你发现了什么？”周昂离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在码头遇到的那个小商贩吗？”“当然记得，就是你勾搭的那个。”林寒回答道：“怎么了？你喜欢那样的？”“啧，你想什么呢？”周昂离用筷子敲了一下林寒的帽子：“你这神经搭错的玩意儿，警校是怎么毕业的？怎么就这么不专业！”

林寒抬手虚挡了一下，暗自责备自己，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常，明明以前从不像这样。他调整了一下情绪，重新问道：“说正经的，那个小商贩怎么了？你打听到了什么？”周昂离继续说道：“那个姑娘的摊位是卖海洋特产的，之前的老板是她的外婆，在这儿摆摊儿近二十年了，因为外婆身体不好，两年前把生意交给了那个姑娘！”这时，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将食物和饮品摆上桌子。船上的餐食比较简单，能填饱肚子即可，味道就显得很普通。“等一下！”摆好东西后，服务员还没转身离开，就被周昂离叫住了。

服务员疑惑地看着他，问道：“还有什么需要我服务的吗？”周昂离笑着说道，语气轻松：“没什么，别紧张，我就是想问问，这餐厅里除了中餐外，有没有西餐，比如汉堡薯条之类的？”服务员“哦”了一声，也笑着说：“有啊，我们这里的游客很多都是小孩子，他们都很喜欢吃的！两位也要尝尝吗？”“那就不必了。”周昂离说道：“听说，这艘游轮有十几年的历史了，你是一直都在这上面工作吗？对这艘游轮很了解吗？”服务员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不太了解，我还是实习生呢！”

随后，她像是为了挽回一点颜面似的，得意地说道：“不过我弦叔是老员工了，从这艘游轮刚开始运营，他就在这里了！他可是本船的万事通，什么都知道！”“哦？是吗！那今天，你弦叔在吗？”周昂离问道。服务员回答道：“在啊，他每天都在，您问这个做什么？”周昂离胡诌道：“啊，我们是来采风的，对这艘游轮特别感兴趣，想更深入地了解它。导游说的和网上搜的，都太大众化了，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所以想找个船上的老员工了解点儿不一样的信息！”服务员恍然大悟道：“哦，这样啊，那你们真是找对人了！要论谁是这艘游轮的老资格，我弦叔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喊我弦叔过来！”

周昂离连忙道谢，那服务员兴冲冲地离开了。林寒看着那人走远，与周昂离对视一眼，两人通过眼神交流，无须多言，林寒已然明白周昂离的意图。趁着那位“弦叔”还没来，林寒问道：“你刚才说那个码头的小商贩接了外婆的生意，后来怎么样了？”周昂离一边吃一边说道：“她每天从早到晚都在码头摆摊，见到过不少游客，熟悉的脸孔也不少！很多游客都是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那姑娘性格不错，和很多游客都处成了朋友！”“那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林寒有些牙酸地问道。“关系可大了，这些关系不错的游客当中，有一个人很特殊！”周昂离回答道。“有什么特殊的？”林寒问道。“那是一个中年女人，大约每隔两个星期左右就会来码头逛逛，每次来都会和那姑娘聊几句，买点儿贝壳之类的海产。而且，她每次来都不是一个人！”

“还有谁？”“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由那中年女人推着他！”林寒皱了皱眉，敏锐的第六感让他思考片刻，便脱口而出：“是白颉星？白颉利的弟弟？”周昂离颇为赞赏地看了林寒一眼：“好小子，反应挺快！我还没铺垫完，你就猜到了！高材生就是高材生！”自从两人认识以来，这还是周昂离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夸赞他，林寒感觉自己仿佛被风吹起，有些飘飘然，嘴角忍不住地上扬。真是太没出息了，以前也曾被人夸过，却没觉得如此轻飘飘。林寒清了清嗓子：“这有什么难猜的，做我们这行的，是个正常人都能猜到！”周昂离：“……”倒也不能。

“然后呢？白颉星不是有自闭症吗？他为什么会经常出现在这里？”林寒问道。周昂离：“那中年女人是一家特殊病症医院的护工，白颉星是院里的病人，自从白颉星入院起，就是她一直在照看他！白颉星虽然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但在一起时间长了，护工就能从细微的表情中感觉到白颉星是开心还是难过！”“所以，因为每次一来海边，白颉星心情会很好，护工就隔三差五地推白颉星过来散心？”林寒接话问道。周昂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眼看着他。“怎么了？我猜得不对吗？”林寒不解地问。周昂离回道：“对也不对！”“什么意思？”

周昂离吃得差不多了，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说道：“不是心情会好，相反，心情会非常糟糕。每次一来海边，回去后白颉星就会闹一天脾气，不吃也不喝，护工怎么劝怎么哄都没用！”“那为什么还带着他来？”林寒不解地问道，这样不是会加重病人的病情吗？“我也是这么问那个姑娘的，那姑娘说她也不知道。她就这个问题向护工阿姨打听过，护工闭口不答，像是有什么忌讳似的，一个字儿都不说！”“奇怪！”林寒自言自语道。“对，就是很奇怪！”周昂离：“护工推着他来海边，就在码头上逛几圈，从来不上船，累了就回去，下次还来，周而复始！”“而且！”周昂离停顿了一下。“而且什么？”林寒追问道。

周昂离正准备说话，抬眼看到了前方，便闭上了嘴。林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色麻布褂子的男人，从不远处向他们走来，后面跟着那位小服务员。那位蓝褂男子留着平头，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精瘦，目光炯炯有神。正是那位服务员口中的“弦叔”，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