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疑云重重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3947更新时间:25/09/14 02:06:22
第二天清晨,林寒在一阵若有似无的烟味中醒来。他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和陌生的吊灯。一时间,林寒竟有种不知身处何处的茫然感。他刚睁开眼,不远处便响起一个声音:“终于醒了,睡得真沉啊,都等你半天了!”林寒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周昂离衣着整齐地坐在角落的软沙发上,一口一口地抽着烟,雾蒙蒙的看不清神色。听他的语气,似乎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腔调。但林寒却莫名的没有像往常一样觉得厌烦,反而听着懒洋洋的,像是在撒娇,顿时又想起梦里的那张温暖灿烂的笑脸,与眼前这张脸重叠在一起。林寒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微热,泛起了红晕。
周昂离没发现他的异样,又问了一句:“看我做什么?怎么不说话?睡傻了?潜水综合征犯了?”林寒赶紧扭回头,清了清嗓子:“没,睡过头了,我这就起来,不……不好意思啊,师傅!”声音柔柔的,听起来像含着奶糖说话的腔调。周昂离“咦”了一声,站起来走过来,站在床前盯着林寒看。林寒被看得汗毛都竖起来了,结结巴巴地问道:“怎么……怎么了?师傅?”周昂离像是勘察案发现场一般,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不对劲儿,真的不对劲儿!”“什么不对劲儿?”林寒窝在被子里没动。周昂离伸手向前摸了摸林寒的额头,有些冰凉的触感让林寒猛地一激灵。周昂离嘟囔道:“没发烧啊!”“什么?”“没发烧啊,怎么感觉……睡了一觉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怎么这么乖?不是一直喜欢跟我呛着来吗?怎么了?是有脏东西找上你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穿,衣服在海里泡得湿透,晾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干了没有。他想看看,又不好意思当着周昂离的面裸着起来。左右为难之际,周昂离好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啧”了一声,走到旁边桌子边,拿过来一沓叠好的衣物,上面还叠放着一条内裤。然后走到床边递给林寒。“今天早上我醒的时候,让船上的服务员把咱们的衣服拿去浆洗烘干了,还一人买了一条内裤,质量一般,你凑合着穿吧!”林寒接过衣物,看了看。内裤是三角的,深蓝色带着暗红色的边儿,化纤掺着棉质,果然是质量一般。“三角的?”林寒的嘴角抽了抽,抬头有些嫌弃地问道。“啊,三角的怎么了?我就爱穿三角的,平时办案子运动量大,哪哪儿都是汗,特别是大腿根儿,又是盐又是水的,腌咸菜似的难受,这么穿清凉!”
林寒又无语了!这画面感太强了,他似乎已经闻到了咸菜味儿!梦醒了,回到现实中,周昂离还是那个吊儿郎当、不着四六的周昂离。周昂离见林寒磨磨蹭蹭半天没动弹,问道:“怎么还不穿衣服?赶紧起来,吃早饭去,我都饿死了!”林寒抿抿唇:“你在这儿盯着,我怎么穿?”“嗯?”几秒后,周昂离接上了林寒的脑回路,低声咒骂了一声,转身走了,还留下一句:“真他娘的少爷毛病,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还不能看!真不知道在警校的宿舍里你是怎么过的?”
林寒拿起衣服一件一件地穿,边穿边在心里反击:“那能一样吗?”怎么不一样,林寒也说不上来,同样都是男人。男生宿舍里,他敞着怀,和其他舍友一样光着屁股洗澡出来,也不觉得别扭,心思就没歪过。但周昂离就是不行,在他面前哪儿哪儿都不自在。许是,周昂离身上那股独特的味道,是那种成熟的、不屑的、对什么都不在乎、对什么都不畏惧的味道。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味道。等林寒终于收拾妥当,两人走出房间,办好退房手续,去餐厅吃早餐。
出现了昨天的意外后,船长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忧心忡忡的,生怕给自己,给整个游轮带来麻烦,承担什么后果。他前前后后地命令船上的人好好招待这两位尊贵的客人,不仅房费免了单,清洗衣物也不收费,连早餐都是免费的。坐在餐桌旁,周昂离表示很满意。本来嘛,公职单位走报销流程就够麻烦的,自己的部门还是个冷门儿。就这件案子而言,都是可破可不破,可认真可不认真的。出来前只跟张局打电话汇报了一下,张局都没怎么重视,只要让这个有着心理创伤的前刑警队长找到事儿做,别天天丧着脸,一心只想查那件案子,不至于因不理性而犯了纪律。不用花钱,还出海了一趟,顺便查了个旧案,周昂离感觉运气还挺好!他嚼着一块白萝卜干儿,嘎吱嘎吱的,似乎完全忘了昨晚在海里救人、命悬一线的那个危险瞬间。
周昂离向来吃饭很快,没一会儿,连稀的带稠的都囫囵吞枣般下了肚。他拿出保温杯,打开盖子,往盖子里倒高粱酒,倒了几下,便见了底,杯子已经空了。周昂离“啧”了一声:“操,这么快就喝完了!”端起杯盖,抿了一小口。往后一靠,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林寒。林寒吃饭很讲究,慢条斯理,像个小少爷。只见他斯斯文文地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慢慢放到嘴里,细细地嚼着,神情专注,仿若在品尝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周昂离以前在刑警队,手下的男男女女吃饭都一个德行,就是风卷残云,饿鬼扑食。谁也没像林寒这样,吃饭细嚼慢咽得像参加美食品鉴大赛。
周昂离叹了口气,又抿了口酒:“说说吧,怎么回事儿?”林寒手中的筷子顿了顿,抬眼看向对面的人,眼神疑惑:“说什么?什么怎么回事?”周昂离道:“就昨天晚上的事儿,你被人推进海里,你难道就没什么想聊的?”林寒大概明白了周昂离想问什么,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把已经夹在筷子上的炒鸡蛋放进嘴里,嚼嚼咽了,拿餐巾纸擦了擦嘴,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整个过程像慢放镜头一般。周昂离也没催,靠在椅子上,不错眼珠子地看着他。最后,林寒终于吃饱了,他也向后靠了靠,回看向周昂离:“你想聊什么?”
周昂离吸了吸鼻子:“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发生的很蹊跷!昨天那件事说是意外吧,但又显得很刻意!”“当时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把你给挤了下去?当然,这件事有一定概率因素,你可能天生倒霉命!”被说成天生倒霉命,林寒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周昂离接着说:“我说刻意,是指为什么这场意外会发生在我们开始查这件案子以后?那个推你的男人,我看见了,从他的眼神,伸手的力道,利索的动作,一套下来行云流水,说是专门为之,也不为过!”“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人是特意来下黑手,目的是阻止我们调查这件陈年旧案?”林寒问道。周昂离摇摇头:“不,我不觉得是为了那件案子!倒像是专门为了你来的!”
林寒表情一滞:“为什么?何以见得?”“去你的‘何以见得’,别在这儿给我拽文啊!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想,这个问题应该你来回答吧!”周昂离斜着眼看林寒,又道:“首先,这件沉寂了十年的案子,具体有没有隐情,没人知道。再者,目前就咱俩在查,一直都无人问津的,怎么我们一来游轮上调查就被人暗算了?难道是走漏了风声,触了谁的霉头?”“就算是走漏了风声,是谁走漏的?我肯定不可能,难道是你?你专门走漏风声,让人追杀你啊!”周昂离嗤笑一声:“你难道是傻的?”林寒没有说话,脸上很平静。
过了会儿,林寒突然问了个与话题无关的问题:“师傅,你当时,为什么跳下去救我?”“嗯?”话题怎么转到这上面了?周昂离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为什么?干嘛问这个?”林寒直直地盯着周昂离,猛地往前探了身子:“你不是挺不喜欢我这个你口中的‘小屁孩儿’吗?嫌我总跟你唱反调,不跟你之前的那些下属一样听你话吗?”“你为什么救我?要知道,跳下去,你可能非但救不了我,还有可能要了你的命!”林寒似乎有些激动,声音紧迫低沉,面部肌肉紧绷,眼神中流露出的东西,让人看不懂,与平时的不可一世、直观的厌恶、伪装的假笑都不同。眼眸中似乎存着一股深邃的风,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掩藏着蓄势待发的热烈。
周昂离愣了愣,被对面那人直白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怵,他没见过这种眼神,一时间忘了两人的角色,被那人突如其来的气势压了一截。周昂离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而后嘟囔了一句:“你小子,疯啦!”林寒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控制不住自己,他手握拳头闷声磕了一下桌面:“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不顾死活地下去救我?放我自生自灭就好,救我干什么?”周昂离瞬间像是被林寒给整懵了,没了辙,张口回答了一个不用过脑子的答案:“我是警察,救……救人不是应该的吗?这不是职责所在吗?”
林寒皱了下眉,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又无法反驳,带着期待似的又问了一个问题:“只是因为这个吗?”“还能因为什么?”周昂离缓了缓气,重新找回了师傅的尊严和地位:“不是,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想说,我……我想说……”林寒嫩白的脸色有些涨红,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问出完整的话来。他在心里想:我想说的是,你那么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救我,除了责任之外,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点是因为……是因为,我在你心里有一点点特别?是不是对我跟对别人有一点点不一样?想到这里,林寒突然止住了,他厌恶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真是疯了。周昂离没有感情,只有职责。这点,在很多年前,他就知道了。而且,凭什么会觉得自己在周昂离心中会有不一样的地位?疯了,真是脑子坏掉了。
林寒表面上看着还是波澜不惊,实则牙齿在嘴里咬得咯吱作响,他紧握的拳头,指甲抠着桌面的餐布。半晌后,林寒似乎是吐了一口气,眼中的神色重归平静。他持着冷静的声音开口道:“没什么,师傅,我刚才有些走神了,你接着说!”……周昂离无语,他瞪了一眼林寒,没再继续计较,接上刚才的话题:“知道这件案子的就咱俩,我虽然给张局汇报过,但也只是告诉他有个案子需要出趟差,具体什么案子并没有细说,所以也不可能是张局!”“那么,既然没人能走漏风声,也就没人知道我们在办这个案子,也就不会有谁为了这个案子走黑路来杀一个警察!”林寒耸耸肩,示意周昂离接着说。
周昂离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寒,想从中看出点儿什么,继续说:“还有,你只不过是刚从警校毕业到市局实习没几天的实习警员,如果某些人要阻止我们调查这件案子,不是应该先下手对付我这个负责人吗?而事实是,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很明显的目标就是你,奔着你就毫不犹豫地去了,这行为合理吗?”林寒依然没有说话,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神已然不像刚才那么平静,眼底卷起了轻微的波澜。周昂离一口酒全闷下肚,站起身微微前倾,紧紧盯着林寒的眼睛,一动不动,似乎想从那人的眼中看出些许端倪。林寒感受着那股自上而下的压迫感,不动声色地与周昂离对视,慢慢紊乱的气息出卖了他此刻的内心是故作淡定。但林寒什么也不说,紧紧抿着唇,额间微锁。
周昂离直觉林寒有事情隐瞒自己,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却出于不可知的原因,不想告诉自己。这种感觉很不好。并肩作战的搭档,嘴里口口声声喊着师傅,心里却完全没把对方当成自己人,时时刻刻防着对方。周昂离感觉很不舒服,他开口道:“你知道什么,却不告诉我,你不信任我?!”虽然是问句,却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林寒闭了闭眼,内心挣扎了片刻,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幽深,他也看着周昂离:“师傅,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骗你,对这次坠海的事,我确实一无所知!”过了良久,周昂离用指尖指了指他,说了句:“行!”然后他直起身,拎着保温杯往外走。林寒赶紧起身跟着:“师傅,去哪儿?”周昂离头也没回:“走了,回荣城,这里已经没什么可查的了!”
临下船前,船长和弦叔都亲自来送两人,寒暄了好久,并告诉他们让船上的工作人员侧面跟游客打听有没有见过那个口罩男人,所有人都说没有。这是周昂离意料之中的结果。既然那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犯事儿,就一定给自己找好了退路。改个妆、换身装束,就能轻而易举地瞒天过海。就林寒的态度来看,周昂离怀疑,他似乎知道是谁要害他。所以,周昂离不急,他迟早会找到机会让林寒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