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刮胡子的疑云

林寒提出要帮周昂离刮胡子时，周昂离下意识地拒绝了。除了前女友舒美静，从来没人碰过他的胡子。以前的他并非如此不修边幅，即便是执行任务忙到吃喝睡，几天几夜都在车上，也从不忘记刮胡子，脸上总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舒美静总说，他刮完胡子的脸很好闻，有种淡淡的剃须水清新味道。现在，前女友跑了，战友或离开或伤残，他自己又被发配到不受待见、毫无存在感的部门。生活和工作内容的巨大反差，让周昂离失去了修边幅的欲望。胡子是想起来就刮两下，想不起来就这么放任不管，不知不觉间，唇边和下巴已蓄了密密的胡茬。

此刻林寒正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师傅，你是不是好久没刮过胡子了，我来帮你！我的手法很好的，顺便还能给你按按太阳穴，很舒服的！”本来想严词拒绝的周昂离，被最后一句“很舒服”吸引，打消了拒绝的念头。思忖片刻，终究没经住这份诱惑，便答应了。

周昂离跟着林寒来到卫生间。林家的卫生间面积不大，但收拾打扫得非常整洁，不但没有丝毫异味，反而在空气中飘浮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绿茶清香。洗漱用品摆放得井井有条，有些瓶瓶罐罐的，周昂离都看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你这些奇奇怪怪的瓶子都是啥？”周昂离指着那一堆黑的、蓝的、白的不明物问。林寒边准备工具边不在意地回答：“水、乳、精华液、防晒什么的护肤品！”“啊？”周昂离惊叹：“你一个大男人搞那么多护肤品干嘛？你小姑娘啊！男人不就一块儿香皂，一瓶大宝的事儿么？”林寒翻了个无声的白眼，果然很直男！真糙！

突然，周昂离从墙体柜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墨绿色的透明瓶子：“这是什么护肤品，还是外国牌子的，瓶子看着倒是挺精致！”林寒一把夺过那个瓶子，放回原处：“别乱动，这不是用在脸上的！”“哦？”周昂离来了兴趣：“不是用在脸上的，那是用在哪儿的？不是，你一个大男人，天天保养脸，都觉得够奇怪了，你还全身保养啊！”林寒面上不动声色，声音却有些不自然：“我迟早会让你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现在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嘁！神神秘秘的！”周昂离失去了探究的兴趣。

林寒把刮胡子的工具全部准备好，对周昂离说了句：“师傅，你躺那边去！”他指着角落里放着的一个简易竹编躺椅。周昂离这次没磨叽，很顺从地走过去躺好！林寒拿着一堆东西，放在躺椅旁边的工具架上，然后在周昂离脑袋顶方向的伸缩凳上坐下，自上而下地看着他。“师傅，我开始了，你可以把眼睛闭上，好好享受！”“嗯！”周昂离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阖上了眼。

林寒自上而下垂眼看着他，先是用温热的毛巾包着周昂离的下半张脸，片刻后，将毛巾拿起来，在脸颊上均匀地涂上剃须膏。林寒的手修长白皙，很漂亮，手指圆润，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透着粉嫩，上下翻飞的动作十分优雅。周昂离在闭眼前，瞄了一眼那双手，比女人的手还好看，前女友舒美静的手常年保养修护，好像也比不了眼前这双。“师傅，我要开始剃了！”林寒说。轻微的刮过胡茬的“滋滋”声，在静谧的空气中响起。周昂离依然闭着眼，嗯了一声，然后开始刚才没有问完的问题：“说吧，刚才在客厅，你问的那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寒的手顿了一下，而后继续拿着剃刀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从一侧开始剃。“我说的，师傅都会信么？”林寒问。周昂离的眉毛舒展，浑身放松，被人伺候的感觉很舒服，连语气也跟着松弛下来：“不一定，你说说看！”林寒：“我养父母十年前死于一场交通事故，是当场死亡，救护车来的时候连抢救都没做，就直接拉走了！”这件事周昂离是知道的，林寒曾经告诉过他。他能想象到这个场景，以前任交警的时候，他隔三差五就会碰到这种场景。就是在林寒告诉他这件事之后，周昂离才觉得这小孩有点儿可怜，才开始自动无视林寒时不时的阴阳怪气和忤逆犯上。周昂离回了一句：“嗯，这个你之前说过，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你应该能放下了吧？”

林寒嗤笑一声：“放下？是啊，该放下了！但我的养父母就看不得我过安生日子，总会找机会跑到我的梦里去骚扰我，不让我好过，不让我放下，你说怎么办？”周昂离皱了皱眉，但没睁眼：“你什么意思？”林寒继续手里的动作，刀片轻轻刮过脸颊的皮肤，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林寒说：“每隔一段时间，我晚上睡觉就会做噩梦，梦里我的养父母满脸血污，身首异处的躺在车轮下面，瞪着一双流着血泪的眼睛看着我，嘴里发不出声音但我却能听到他们说什么！”林寒的声音很冷，在四面是瓷砖墙的卫生间里，带着点儿令人不悦的回音，听着脊背发寒。“他们说了什么？”周昂离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问。林寒说：“他们的口型发出：救我们，救救我们，是谋杀，不是意外，是谋杀，不是意外！”

周昂离感觉脊背更冷了，他又动了动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养父母的死真的不是普通交通意外，而是另有隐情？”林寒低沉地哼了一声：“我也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但当年处理这起交通事故的交警勘察现场后出具了最后的责任认定书，认定货车司机因醉酒而没遵守交通规则，闯红灯撞翻了我养父母的车，导致轿车侧翻撞到护栏，严重挤压塌陷，我养父母当场身亡！而最后这场事故被定性为因醉酒而导致的意外事故，货车司机被抓，家属获得赔偿，然后结案！”醉驾？货车？责任认定书？意外？被抓？周昂离听着这几个词，感觉似曾相识。周昂离问：“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那场事故不是意外？是人为？”林寒没有回答。

周昂离继续说：“不对，林寒，既然最终被认定为意外，肯定是相关人员经过仔细勘察，百般取证后得出的结论，你会不会误会什么了？”林寒的眼神一凛，脸色比刚才还要冷，只见他慢慢地把剃须刀往下移，往下移，直移到周昂离的喉咙处才停下。感受到异样的周昂离倏地睁开了眼睛，喉咙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但长久临危不乱的训练，让他此刻异常冷静。他不动声色地开口：“林寒，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