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真相的边缘

周昂离的眼神自下而上平移到林寒的脸上。此刻的林寒面无表情，漂亮的脸蛋像一具毫无情感的雕塑。但他眸中闪过一丝狠戾而疯狂的情绪，让人感觉下一秒他的刀刃就会划破眼前的喉管，致人死地。周昂离依然沉着地问：“林寒，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寒没有收刀，他的目光顺着周昂离的脸庞来回逡巡，最后停留在周昂离的嘴唇上，盯着看了几秒。林寒用机械般的声音说：“师傅，你不怕么？我如果手滑，可能会杀了你！”

周昂离并不觉得林寒会动手，但同样也不想刺激他。他稍微清了清嗓子说：“比起害怕，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产生要杀我的念头？难道，刚在客厅的时候，我猜对了？当年负责处理你养父母交通事故的交警就是我？”林寒冷漠地哼了一声：“周昂离，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我本以为还能继续隐瞒一段时间！”哦呦，师傅都不叫了，直接连名带姓地喊了。周昂离勾了勾嘴角，对小徒弟的赞扬并没有感到得意，反而有种背后惊悚冒冷汗的感觉。

周昂离定了定神说：“林寒，如果我真的是当年出交通事故认定书的交警，你现在要做的不应该是拿着刀片卡着我的喉咙，而是应该让我安全稳妥地坐在沙发上，并双手奉上一杯茶，好好地招待我！”林寒手上的刀片往周昂离的喉咙处又靠了靠：“好，好，招待，你？就凭你？”周昂离几乎能感觉到锋利的刀刃刺入肉里的尖利感。他绷着肩膀，没敢动，转了转眼珠子：“林寒，你冷静点，你知道杀人犯法吧？”林寒嗤一声：“怎么，怕了？十年前你渎职舞弊，违背事实，违背良心做出虚假定案的时候，没有想过十年后你也有被已故苦主后人复仇的可能？”

周昂离皱了皱眉，从林寒的话语中提取出若干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信息。周昂离准备起身问清楚，却被林寒一把摁住，刮刀还在喉咙处，林寒阴恻恻地说：“别动！”周昂离举起一只手，做安抚状：“好，好，我不动！你冷静，冷静啊！”“林寒，你刚说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我一个字也没听懂！什么渎职，什么违背良心？不是，你到底凭什么认定那次事故不是意外，凭什么认定我没勘察清楚而下的认定书？凭什么………”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寒厉声打断：“因为，我听到你和你队长的谈话了！”

“什么？”周昂离愣住了。林寒重复了一遍：“我听到你和你队长的谈话了，那天事故发生后，我被接到警局认领尸体，在走廊的长椅上，我听到你和你队长的谈话了！”周昂离本来沉着冷静的表情突然起了变化，变得震惊无比。并不是震惊林寒那么小的孩子偷听了大人之间的对话，过了这么久还能记得。而是震惊，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从那番对话中，分析出当年车祸的疑点，并将这个疑点埋在心里十年，直到现在，在茫茫人海中找出处理事故的交警。在走廊上说的那番话，周昂离也记得，并且一辈子都不会忘，同样也是埋在他心底的一根刺，随着时间的飘移，他以为那根刺会像流逝的岁月一样渐渐淡去，渐渐平复，渐渐消失。但今天突然被十年前的小孩提起，周昂离发现那根刺并没有消失，它依然坚挺而孤傲地扎在心里，根本没有走远。

怪不得，怪不得林寒卧室里放着的那张陈年照片上的两人看着那么眼熟，周昂离的脑中闪过一丝清亮的光。原来照片里模糊不清的影像就是那对夫妇，那次惨烈交通事故中没能躲过劫难的夫妇。周昂离看林寒的眼神片刻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冷静轻视不再，转而化为一股说不清的诧异和哀戚。林寒怔了怔：“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过了好几秒，周昂离才恢复常态，清了清有些喑哑的嗓子说：“你，你能不能先把刀片拿开，让我坐起来，我们好好说话！”林寒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终于移开了手里的刮刀，重新挪回周昂离的脸颊处，继续刚没有完成的刮胡子大业。嘴里吐出一句：“胡子还没刮干净，老实躺着！”周昂离：“……”

自打此刻开始，周昂离一点儿也没有了刚刚舒舒服服躺着被人伺候的感觉，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锋利的刀片在他下巴、侧脸、上唇沟处游走，他一动不敢动。当得知林寒真正身份的瞬间，周昂离就觉得，这小子真有可能一刀划了他。过了约莫半个小时，直到周昂离浑身僵硬，腿脚快要抽筋的时候，林寒终于把他的胡子刮干净了。林寒用一条温热的毛巾动作娴熟而优雅地擦掉周昂离脸上未处理干净的剃须膏。然后从一侧架子上拿出一瓶须后水，涂抹在周昂离的脸庞上，边涂抹边轻轻按压抚摸。须后水是淡淡的紫兰香，十分好闻。那柔和的力度，上头的气味，像一根羽毛瘙痒似的在周昂离的脸上扫来扫去。周昂离被扫得又麻又痒，差点起反应，他赶紧推掉林寒的手，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说：“行了，不用那么仔细！”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林寒，边整理衣领边说：“林寒，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好吗？”林寒定定地看着他，好几秒没有说话，眸中渗透出周昂离看不懂的情绪，似乎卷着一股带着热浪的风，深不见底。周昂离被盯得莫名其妙，他先是转头看看镜子，嗯，刮得真干净，挺好，挺正常一张脸，看着年轻清朗了不少。然后又转回头看着林寒问：“怎么了，猛的没胡子了，看着不习惯了？”林寒眼中的狂热并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他突然邪魅地勾了下嘴角，对周昂离说：“师傅，你这个样子看着真好看，我要把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