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月夜情愁，心意难明

周昂离没有答应林寒的请求，他觉得两人之间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比较好。林寒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和黯然，鼻尖微红，眼中流露着期待：“师傅，我已经十年没有和谁一起过中秋节了。这种温情的日子，别人家里都阖家团圆、热热闹闹的，只有我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师傅来喝喝酒，赏赏月，我真的不想一个人，一个人太寂寞了。”

周昂离不忍看到他这副模样，怕自己心软。他按开门锁，面向前方对林寒说：“下车吧。你手臂有伤，回去不要做饭。我待会儿点好外卖给你送过去，吃完饭好好睡一觉，不要想东想西。”林寒盯着周昂离的侧脸看了许久，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他多希望周昂离能回头看看他，看看他充满期盼的眼神，看看他炽热的心。然而，等了许久，周昂离都没有回头。林寒的眼中闪过一丝求而不得的痛苦，他咬了咬嘴唇，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

周昂离开车来到饭店时，丁淑兰夫妇已经在包间里等了半个多小时。一见到儿子，丁淑兰便抱怨道：“怎么来得这么慢？第一次见面，就让姑娘这么等你，合适吗？”周昂离抬头一看，父母之外，还有一位五十岁上下的阿姨，旁边坐着一个秀气文静的女孩。不用说，正是相亲对象。周昂离一进门，便想转身离开。在这个本该与家人团聚的日子，张阿姨却带着一个外人来吃饭，他觉得十分奇怪。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周昂离身上，他悻悻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堵车。”随后走到母亲身旁坐下。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就被丁淑兰一把薅住。周昂离一脸困惑。丁淑兰用眼神示意他，小声说：“你的位置在那边，过去坐姑娘旁边。有点眼色，看姑娘想吃什么，勤快点给人夹夹菜，续续饮料啥的。”周昂离一脸无语，带着假笑在母亲耳边低声说：“妈，有必要这样吗？”丁淑兰剜了他一眼：“让你去就去，说那么多干嘛？”

周昂离无奈，只得起身走到指定位置坐下。那姑娘害羞地不说话，周昂离则仰头看着天花板，数着吊灯上的玻璃球，谁也不理谁。张阿姨（实为媒人）赶紧活跃气氛：“哎呦，这周警官真俊啊！看照片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没想到见到真人这么帅。岚岚，你看人周警官帅吗？”那个叫岚岚的姑娘偷偷瞄了周昂离一眼，没有说话，脸颊微红。看样子，她对这位相亲对象，至少在长相上是相当满意的。

丁淑兰哈哈一笑说：“看您给他夸得，都夸出花儿了。我这儿子啊，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儿混不吝，不太会应酬，您可别介意啊，岚岚，你也别介意。”张阿姨也跟着哈哈大笑。岚岚微微摇头，柔弱地说：“不会，丁阿姨，我不介意。”席间，大家喝酒吃菜，气氛融洽，唯独作为主角的周昂离和岚岚两人各吃各的，沉默不语。周昂离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说，岚岚也不好主动开口，显得十分矜持。岚岚是一名小学老师，今年二十四岁，待人接物、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知识分子的斯文有礼，声音也悦耳动听。总体来说，是个温柔和善的女孩。看得出来，丁淑兰夫妇对她非常满意。

饭后，周昂离去结账。丁淑兰跟了出来，问道：“儿子，怎么样？妈给你选的女朋友？”周昂离撇撇嘴：“我可不想交什么女朋友，能来吃饭纯粹是看您和爸的面子，也就这一次。以后再有这种事，别叫我。”丁淑兰拍了周昂离的背一下：“说什么混话！不想交女朋友，你想干啥？你这天天忙得头脚不沾地，家里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你，不好吗？难道你还准备孤独终老？”周昂离结完账，与丁淑兰一同往外走，边走边说：“我都这么大了，您就别整天瞎操心了，顾好您和爸的身体就行了。”丁淑兰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还记着那个舒美静呢？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忘不了她？”周昂离一脸“跟妈不在一个频道”的表情：“跟她没关系，跟谁都没关系。单纯就是不想考虑这些，等以后再说吧。”“以后，以后，你还有多少个以后？”

两人说着话来到停车场，丁淑兰的父母和张阿姨已在那里等着。周昂离和周爸都喝了点酒，无法开车。周昂离正准备说打车送他们回家时，丁淑兰却说：“你送岚岚回去，我开车送你张阿姨。”周昂离一脸震惊：“妈，您开车？您都多久没摸方向盘了，您这把年纪的……”丁淑兰剜了儿子一眼：“呸，怎么说话呢？谁一把年纪？”周昂离赶紧圆回来：“我，我这把年纪了，嘿嘿。”最后，在丁淑兰和张阿姨的再三撮合下，周昂离不得不单独送岚岚回家。丁淑兰坐上驾驶位，周爸坐副驾驶，张阿姨坐在后面。车子以平均四十码的速度，龟速前行。

……

晚上九点多，气温逐渐下降。街上散步的人不少，许多情侣出来赏月。银盘似的明月高悬，清凉的月光如碎银子般洒满大地，显得浪漫而温柔，仿佛这个世界在此刻终于圆满了。周昂离和岚岚并排走着。原本打算叫车的，岚岚却突然说：“咱俩散散步行吗？”

周昂离不擅长直接拒绝一个姑娘，尤其是一个这样柔弱的姑娘。顺着护城河，两人走得很慢。周昂离身姿挺拔，长身玉立；姑娘长发披肩，穿着连衣长裙。从后面看去，两人俨如一对极其般配的情侣。岚岚说：“周警官，你好像很不喜欢说话。”周昂离有些尴尬。他并非不爱说话，若与志同道合的组员在一起，他也能滔滔不绝。但现在面对的是他的相亲对象，而且还是被迫的相亲对象，实在是没有什么话题可聊。周昂离除了想尽快逃离，没有其他感受。

周昂离清了清嗓子：“那个，你今天不用和家里人团聚吗？”岚岚笑了笑说：“不用，我爸妈做生意的，天天全国各地跑。这次已经走了好几天了，还没回来。”“哦。”又陷入沉默，不知还能聊些什么。突然，周昂离感觉有道光从侧后方闪了一下，直觉像是相机的闪光灯。他扭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发现。护城河的石柱栏杆上，三三两两地靠着几对情侣，都在旁若无人地拥抱接吻。周昂离转回头，疑窦丛生。

岚岚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周警官，你怎么了？”周昂离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他摇摇头：“没什么。那什么，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岚岚顿了顿，似乎觉得周昂离太过冷漠，盯着他看了两秒，随后不情不愿地说：“好吧！”两人开始往回走，去路边拦出租车。

等车的时候，岚岚说：“周警官，你是不是没看上我？”“啊？”周昂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说话竟如此直白。岚岚又说：“我也不怕你笑话，说实话，我挺相中你的。我从小就喜欢警察，觉得他们都很伟大，我崇拜他们。所以，张姨给我介绍你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答应来见你。没想到你真人这么帅。你要是……要是现在没喜欢的人，可以考虑考虑和我处处看。”周昂离尬得脚趾抠地，心中祈祷出租车快点到来。

岚岚见他没有回答，突然想起小说影视剧里常说的，男人不能逼得太紧，像小孩子一样，越逼越逆着你。岚岚没再多说什么，只提议互相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可以常联系。全程周昂离都像个呆瓜一样，人家说一步，他跟一步。岚岚心里想，这人不是交过一任女朋友吗？怎么还这么纯情？周昂离心里想的却是：这夜色笼罩下的人，就是放得开。刚才包间里看着挺害羞矜持的小姑娘，怎么这会儿主动得跟换了个人似的。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又随意聊了几句，出租车到了。周昂离帮她拉开车门。岚岚上车后，从降下的车窗探出头对周昂离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你可别不接。要是嫌我烦，就趁早和我说，我不会赖着你。”周昂离揉了揉并不痒的鼻尖，说了声：“行，回去注意安全。”

……

同一片月光下，林寒正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看着手机里对方发来的几张照片和一段视频。照片里是两个人的背影，一男一女，男人正是周昂离。距离太远，拍得并不清晰，但一眼就能认出。视频只有十几秒，两人距离稍远，但又不算太远，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由于光线模糊，加上倍数镜头，视频里两人显得有种奇怪的亲密感。

林寒抬起头，眉宇间是难以形容的阴鹜。旁边的小矮桌上放着几道菜，这是周昂离刚让人送来的外卖，还贴心地送来了一盘切好的月饼。林寒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捏起一块月饼，放在眼前冷冷地看了好几秒，突然手上一用力，将月饼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