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迷雾重重，疑云丛生

福利院行政大楼，一幢饱经风霜的暗黄色三层砖瓦楼房，在岁月的侵蚀下，背阴处的墙壁爬满了浓密的绿色藤蔓。周昂离缓步登上三楼，径直走向最里面的院长办公室。丁院长，一位年近五十，两鬓斑白，身材微胖，脸上刻满了沧桑痕迹的男人，早已在此等候。一杯热茶被端到周昂离面前，丁院长开口问道：“听陶护工说，周警官是因为白颉星姐姐的事来找我？”

周昂离看着面前的丁院长，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在小北山山沟里抓捕嫌犯时遇到的那位饱经风霜的乡村小学校长，两人身上都有一种背负沉重使命的特质。他放下茶杯，直接问道：“丁院长，您还记得白颉星当初是被谁送来福利院的吗？” 丁院长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太久了，我都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十年前，一个男人把白颉星送了过来。当时白颉星的状态很不好，总是趁人不注意拿脑袋撞墙。那个男人留下了一些钱，让我们给白颉星找一位心理医生，然后就偷偷走了，跟谁都没打招呼。”

“那您还能想起来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吗？大概多大年龄，叫什么名字？” 周昂离追问。丁院长摇了摇头：“印象中是个子挺高、挺年轻的男人，至于名字和年龄什么的，都记不得了。” 周昂离继续问：“关于白颉星的姐姐，您知道多少？” 丁院长回忆道：“只知道她姐姐死了，好像是跳海自杀，别的就不了解了。哦，对了，那个男人当时来的时候，好像说的是从码头过来的。”

“码头？” 周昂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瞳孔微微放大。难道当初在轮船上，将白颉星带走的那个男人，就是他？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一定和白氏姐弟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是解开整个事件起因甚至真相的关键人物。他迫切地想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周昂离紧接着追问：“您再想想，那个男人后来有没有再来过？或者说，有没有给福利院寄过什么信件、物资之类的？” 丁院长再次摇头：“没有，那个男人自从第一次把白颉星送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您也知道，十年前通信技术、网络什么的都不发达，那人也没有留任何联系方式，就像消失了一样！”

周昂离眉头紧锁，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继续问道：“福利院的开销运行，一部分是靠政府拨款，一部分是靠社会爱心人士捐赠。有没有哪位捐赠人，是特定针对某个人进行捐赠的？” 丁院长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周昂离。周昂离解释道：“我说的直白一些，就是这些年来，白颉星有没有专门的爱心人士为他捐款捐物，只针对他一个人？” 丁院长犹疑了片刻，回答道：“确实有这么一位，只不过……”

“真的有？那他是谁？您这儿有那人的资料吗？” 周昂离惊喜地追问。丁院长面色有些为难：“周警官，不是我不给您他的资料。除了保密协议规定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根本没有任何和这个人身份有关的资料。每次他都是通过一个账户直接汇款过来，然后接收人指定是白颉星，但款项由福利院代为管理。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丁院长站起身，从办公桌上拿了一个平板电脑，操作了几下后展示给周昂离看。

周昂离看到平板上显示的是一个转账界面，收款人是白颉星，转款人则是一个外文名字：珍妮。周昂离疑惑地抬头问丁院长：“是个国外账号？” 丁院长点头：“是啊，应该是从英国某家银行汇款过来的。一年汇一次，一次大概也就几千块钱。除了名字和账号，其他的啥信息都没留。” 周昂离看着那一串数字，陷入了沉思。珍妮这个几乎烂大街的外文名字，没有任何可参考的价值。但他可以肯定，这个汇款人一定与白颉星姐弟俩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而且不想让这种关系公之于众，所以才用了如此隐秘的手段接济白颉星。这汇款人，会不会就是当年那个把白颉星送来福利院的男人？最终，周昂离还是将这个汇款页面拍了下来。虽然他现在在悬案档案室，许多市局资源无法使用，但他或许可以通过其他途径查到这个账号的真实身份。

与丁院长聊完，周昂离走出行政大楼时，已是下午一点多。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林寒的电话和信息。他走到车旁，坐进驾驶座，给林寒发了一条信息：“你那边怎么样了？完事儿了吗？” 过了几分钟，林寒才回过来：“我还在白颉星这儿，还需要一段时间。” 周昂离回复：“用不用我现在也过去？” 林寒：“不用，师傅，你在外面等我好吗？” 周昂离：“那你吃午饭了吗？我去给你买点儿？” 林寒发了一个笑脸表情，然后说道：“不用了，师傅，陶护工帮我准备的有。你等着我就行，你别自己走啊，一定要等着我。” 周昂离：“行了，知道了，有需要帮忙的就告诉我。”

收起手机，周昂离发动车子，准备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回来福利院等着林寒。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到晚上八点多，林寒才从白颉星的住处走出来。当他来到停车场时，透过车窗往里看，发现周昂离竟然不在车里。林寒疑惑地四处寻找，然后掏出手机给周昂离打电话。电话铃声却在一棵巨大的杨树后面响了起来。林寒顺着声音绕到杨树后面，只见周昂离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树下的长条椅上发呆。电话响了半天，他却像没听到一样，不接电话。这个地方光线昏暗，周昂离穿着深色的衣服，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林寒挂断电话，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下，轻声喊道：“师傅。” 周昂离这才有了反应，他扭头看了看林寒，问道：“你完事儿了？” 林寒“嗯”了一声，随即觉得周昂离有些不对劲，整个人显得十分沉闷。他关切地问：“师傅，你怎么了？是等我太久，等急了？” 周昂离伸手搓了搓脸，说道：“啊，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在刑警队的一些事。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跟白颉星待了一天，都干什么了？”

林寒突然探过身，伸手抱住了周昂离。周昂离有些别扭，但没有躲：“不是，你抱我干嘛？” 林寒将下巴轻轻放在周昂离的肩膀上，低声说道：“就想抱抱你，一天没见你了，很想你，让我抱一会儿！” 周昂离一动不动地被林寒抱着。这个位置偏僻，又是晚上，几乎没有人走动，他不必担心被旁人看见。沉默了一会儿，周昂离轻轻推开林寒：“行了，腻歪个没完了，说说吧，今天你都有什么进展？” 林寒不情愿地放开周昂离，往旁边挪了挪，随后又拉起周昂离的手，一根一根地捏着手指玩儿。

林寒说：“师傅，我说今天一天我都没跟白颉星说过一句话，你信吗？” 周昂离吃惊道：“不是，一天一句话没说，那你干什么去了？大眼瞪小眼瞪了一天啊？那也就是说啥进展没有呗。” 林寒笑了笑说：“可不是啥进展没有，反而是进展很大！” 周昂离：“别卖关子，赶紧说。” 林寒：“你还记得，昨天我们去后花园，我当时指着草坪上的一处让你看吗？” 周昂离哼了一声，说道：“记得，但是当时我什么也没看见，就知道被人占了便宜。” 林寒将手指穿插到周昂离的手指间，五指相扣，紧紧握住，说道：“别生气，师傅，我当时想让你看的，是在观景石石缝里长出的几株蘑菇！” “蘑菇？！” 周昂离反问道。 林寒点点头：“是的，就是那种野生的蘑菇，一般出现在潮湿阴凉的地方，石头下面长满了青苔，很容易生长蘑菇。” 周昂离疑惑：“那这跟白颉星有什么关系？”

林寒解释道：“你也知道，白颉星和常人不同，通常会在自己的思维空间里，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那些蘑菇，在我们眼中就是普普通通的植物，但在他的眼中，却是另一种空间的生物。” 周昂离一头雾水，示意他继续说。林寒接着说道：“陶护工告诉我们，昨天早上推着白颉星出去后花园走了一圈，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从而心情变得很好，你还记得吧？” 周昂离“嗯”了一声。林寒继续说：“白颉星发现的就是蘑菇，然后他和蘑菇交流了一番，就像跟志同道合的朋友敞开心扉说了一会儿话，才变的心情很好。” 周昂离一言难尽：“交流？和蘑菇交流？你这说的什么神经病言论？蘑菇不是用来吃的吗？还能和人说话？”

林寒握了握周昂离的手，说：“师傅，你不要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测自闭症人群的想法。在他们的维度里，那些静物都是有思维的。比如一朵花，一根小草，一棵树，或者一簇蘑菇，都是像人一样带着脑子的。白颉星和人交流不了，却和那些花花草草能交流。” 周昂离难以理解：“那你说说看，白颉星和那些蘑菇，嗯，都说了什么？” 林寒笑了笑说：“那我可猜不出来，也许就是一些‘你吃饭了吗？’‘你要和我玩儿吗？’‘你想睡觉吗？’之类的吧。” 周昂离仍然不相信，问道：“那你怎么看出来，白颉星是去和蘑菇交流了一番后，才变得心情好的？” 林寒回答：“我跟你说过，我今天来也是尝试一下，不一定能成功。我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书，也咨询过心理医生，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周昂离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林寒：“我今天推着白颉星去后花园，蹲在石头旁边看了一天的蘑菇。” 周昂离：“……” 林寒知道周昂离无法理解，于是说道：“师傅，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周昂离心中泛起一丝不解：“这怎么又扯上讲故事了？” 林寒说道：“是一个关于精神病人和蘑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