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冰山一角，失控边缘

林寒疯了，周昂离的裤子已经被褪到了脚踝。千钧一发之际，卫生间的门突然像是被拯救一般被敲响。小李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周队，周队，你在里边吗？你手机响了半天了，我看了一眼，是张局找你！”林寒的动作猛然滞住，周昂离趁机转身面对着他，朝着林寒的小腿上狠狠地踢了一脚。林寒吃痛发出一声闷哼，但依然没有松开周昂离。小李在外边听到了声音，但听不真切，便问道：“周队，你没事吧？”周昂离凌厉地瞪了林寒一眼，开口对着外面喊道：“我没事，小李，我马上出去……”小李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周昂离矮身把裤子提上，冷着脸看着林寒。

林寒此刻像是才惊醒一般，理智如潮水般回笼。当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的时候，顿时觉得脊背发凉，四肢僵硬发麻。他眼神中的猩红渐渐散去，慢慢浮现出一丝怯然。后知后觉的恐惧爬上心头。他犹豫了一瞬，伸手拽住周昂离的衣袖：“师……师傅……”周昂离眼神似冰，盯着林寒，压着嗓子道：“别叫我，滚开……”林寒的眼眶猛然收缩，眸中尽显惶恐和不安，他依然拽着周昂离，声音发颤急道：“师傅，你……我错了，你别生气……”周昂离不为所动：“让开……”

林寒彻底慌了，恢复理智后，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他简直疯了，想要就地把周昂离给办了。刚才的林寒不能称之为人，像个只有本能的畜生。巨大的惊恐攫住了林寒的心脏，他一把抱住要离开的周昂离，用尽全身的力量，抱得死死的。周昂离拼命挣脱，但脱不开。林寒紧紧箍住，飞速地在他耳边道：“别走，对不起，对不起，师傅，我错了，我刚就是疯了，不正常。我看见你和他们有说有笑，又介绍对象，我真的受不了，我气疯了，你别生我气！”林寒一直在耳边嗫嚅着，“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生我气。”

周昂离皱着眉，心里十成十的不痛快。他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会遭遇如此的经历，还是在工作场合，说是侮辱也不为过。刚才的林寒，让他十分难以理解和接受。林寒到底把他当什么了？林寒得不到章法，下意识地去寻周昂离的唇，想去吻他、哄他。但周昂离果断地避开了林寒的吻：“你TM放开我，林寒，再不放开我，我就真对你不客气了……”林寒依然抱着，焦急得像得罪了主人、原地打转咬尾巴的大狗。林寒边抱边低声哀求：“我，我不放，周，周昂离……你别生气，求你了，你……你别生我气。”他什么话都不会说了，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

周昂离使劲挣开林寒的怀抱，一把掬住林寒的脖颈，把人摁到墙上，低声呵道：“你TM离我远点……”林寒一下子愣住了，他从周昂离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抗拒和厌恶。那眼神如鞭，抽走了林寒全身的力气，再也动弹不得。周昂离愤怒地看了林寒一眼，转身开门离开了卫生间。林寒全身如坠冰窟，凉了个彻彻底底。

周昂离一脸不虞地拿着手机走出地下室。给张局回了个电话。电话里，张局就最近的案情做了几点指示，然后又提点道：“你的休整期马上就要结束了，再坚持坚持，等这件案子结束，就可以批准回归刑警队。”周昂离心不在焉地回应了几句，边往外走边抽出一根烟点上。满心满眼的烦躁，林寒近乎疯狂的举动，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困扰。说实话，他挺喜欢林寒，比以前任何人都喜欢，要不然也不会让这个臭小子这样蹬鼻子上脸到如此地步。

……
但林寒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极尽偏执的占有欲，周昂离虽然可以理解，也可以尽量包容，但不能永无止境、毫无节制地去纵容。这样只会导致那人愈加偏执。周昂离决定冷一冷两人的关系，好好考虑一下，该如何把这段关系更健康而长久无碍地继续下去。下班后，周昂离没有等林寒，而是直接打车去了失能疗养中心去看浩铭。

出于对林寒心理疾病的考虑，周昂离还是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告知去向。林寒失魂般看着手机里周昂离给他的信息内容：“这几天我回自己家住，你照顾好自己。”回自己家住？不回来了？不理我了？这是要离开我了？林寒看着这条信息，一动不动，直到双眼模糊，嘴唇发白，脑子里有座鸣钟，一直在肆虐地撞击，回音一声声响起。周昂离用厌恶的眼神瞪着他说：“我们分了吧，再也不要来找我！”

……
不停的回响，回响。突然，林寒像是忍受不住般，胃部一阵激烈的痉挛，猛地起身跑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胃酸刺激得人鼻涕眼泪横流，还在吐，控制不住的那种。老贺和小李还没走，看到林寒这异常的行为，都感觉很诧异。俩人跟了过去，担忧地问林寒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医院。林寒无力地朝后摆了摆手，他哑着嗓子说了句：“没事，不用管我，你们下班吧。”老贺和小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又感觉帮不上忙，林寒的态度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愿有人在旁边。最后，俩人只好叮嘱几句，说有事一定打电话，才默默离开。

……
整个地下室就剩林寒一个人了。林寒吐到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了，一翻身坐到了旁边的地上，脸上尽显疲惫和憔悴。好像周昂离的离开把他的信念和坚固全带走了，只剩一张毫无生气的皮。林寒靠着墙壁，慢慢阖上了双眼。

……
这厢，周昂离带着一身的燥郁走进了浩铭的病房。浩铭一猛看见他，还以为看见了鬼。很夸张地眨眨眼：“呦，姓周的，你可好久没来了，还以为你移情别恋，把奴家这糟糠之妻给忘了……”照以往，浩铭这不正经的瞎调侃，周昂离一定会笑骂回去，嘴上绝对不吃亏。但今天，很反常。周昂离只是笑了笑，说了句：“滚……”

嗯？浩铭立马察觉出这人情绪不对劲，也收了嬉皮笑脸问道：“怎么了，这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出任务不顺利？案子办砸了？”周昂离摇摇头，疲惫地搓了搓脸说：“没事，有一阵儿没来看你了，今天有时间，顺便过来看看。”浩铭瞅着周昂离，心里跟明镜似的，多年搭档养成的默契，对方的表情什么样，心情怎么样，根本骗不了他。他明白了，周昂离肯定遇到了什么事儿了，心情不好，来他这儿喘口气儿呢。周昂离不主动说，浩铭也不主动问。想说不必问，不想说问了白问。

周昂离满身寂寥地静坐了会儿，然后把最近办的案子简单扼要地跟浩铭讲了讲。又把瓜皮被抓的过程和交代的内容对浩铭陈述了一遍。范鬼被抓，之前那件“孽海花”行动案件终于告破了。小郭的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浩铭也算得到了一些慰藉，虽然这迟来的慰藉比起失去双腿之痛根本不值一提，但心里总归是见到点亮光。俩人沉默了一会儿，浩铭觉得周昂离情绪沉闷得很反常。决定还是问一下。“克南，你今儿到底怎么了？案子都告一段落了，你也快调回刑警队了，应该高兴才对，你这丧的，都不像你了。”周昂离嘴角抽了抽道：“不是案子的事儿，唉……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烦……”

浩铭多精一人，这么一瞧，心里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这是遇到了感情问题了。浩铭眼珠子一骨碌，坏笑着问：“呦，这才几天没见，又有哪个不长眼的姑娘看上你了？”“滚，你嘴里就不能吐出点中听的话！”浩铭一咧嘴：“说吧，人姑娘怎么你了，把万人迷周昂离烦成这样，绝对是个有道行的。”周昂离心想，确实，林寒的道行他是真招架不住。周昂离心里烦透了，就想找个地方把这股子郁闷发泄出去。对着浩铭，本来也没啥可藏的。索性就直接实话实说了：“不是姑娘……”浩铭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不是姑娘？怎么个意思？不是姑娘还能是爷们儿？”周昂离揉着眉间叹了口气：“不是姑娘，要是姑娘，就好对付了！”

浩铭怔了怔，半晌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周昂离。下巴都要惊脱臼了，半晌后来了一句：“艹，哥们儿，天雷炸了王八盖子，你是硬东西碰上硬东西了啊……”

……
周昂离从浩铭那里出来，更累了。有种MD就多余来这一趟的想法。浩铭像是在周昂离身上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化身成八十年代香港街边猎奇八卦杂志狗仔小记者。拽着周昂离问东问西，就俩男人在一起的方方面面都打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亲密细节都不放过，非要满足他的恶劣好奇心才行。周昂离不是来这儿逃避疗伤的，简直是来找罪受的。被逼着采访了一会儿，周昂离实在受不了浩铭越来越上头的脑残八卦欲，起身告辞了。浩铭还在后面追着问：“欸，别走啊，这儿还没聊完呢，你俩谁压谁啊？……”

艹，我就是个煞笔，干嘛来这儿一趟？周昂离心中徒增悲凉。站在疗养院门外的灯柱子下，掏出一根烟，含嘴里，点上。寂静无声地抽了一会儿。天上竟然飘起了小雪花，这是入冬以来下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悄声无息，默默无闻地来了。冬日的夜，风里带着股把人刺透的冷，站不了几分钟，就浑身冻得发麻。他掏出手机看了两眼，林寒竟罕见地没有给他发任何信息。这让周昂离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他挺不乐意看到林寒因为他而犯病，林寒这人是真的有病，需要看医生吃药控制的那种病。抽完烟，周昂离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他的车被毁在马也州，回来后一直住在林寒家，每天都开林寒的车。林寒原本说是想送周昂离一辆吉普，他觉得周昂离身上劲儿劲儿的，有气质，有力量，有型又性感，开吉普肯定巨帅。被周昂离毫不留情地言辞拒绝了。他，这样的身份，开那种拉风的车，想被举报吗？不是没事找事儿吗？最后只得作罢，林寒就让周昂离开那辆看着还算低调的越野。今天和林寒起了冲突，周昂离自己先走了，把车留给了林寒。

……
半个小时后，周昂离回到阔别已久的小区，几个月没回来了，竟然有股陌生感。雪越下越大，从刚开始的小雪花，变成了现在的鹅毛大雪。小区里静悄悄的，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年轻人在花坛边玩雪，打卡拍照。周昂离径直往自己住的单元楼走。走了几步，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人，男人，个子高，穿得少显得脊背单薄，男人悄声无息地站在雪地里，不知道站了多久，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谁原地插了个稻草人。男人同时看见了周昂离，先是顿了顿身形，然后慢慢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走到周昂离的面前。垂目深深地看着周昂离，良久后开口道：“师傅，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