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疑云重重，情愫初绽

周昂离和林寒一前一后踏上了游轮，四周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悲壮。沉默之中，林寒突然轻笑出声。周昂离脚步未停，转头问道：“笑什么？”林寒的黑眸闪烁着，映满了周昂离的身影。“师傅，”他开口，“如果今天我们能活着出去，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什么事？”林寒卖了个关子：“先不告诉你，你只管答应下来就是了。”周昂离轻嘁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还卖关子。”“你就答应我吧……行不行啊。”林寒撒娇的语气，像个孩子。周昂离看了他一眼，拖长了尾音：“行……我答应你。”林寒的笑容瞬间如阳光般灿烂，几乎要驱散周遭所有的阴霾。他们此刻就站在这艘可能随时爆炸的游轮上，脚下仿佛踩着定时炸弹，但林寒的笑容却不像要去进行一场艰难危险的谈判，反而像是要和心爱的人出海进行一场无比期待的旅行。

踏上扶梯，两人来到了甲板。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惊恐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海员有游客。他们簇拥成团，瑟瑟发抖地靠坐在地上，身边站着几个手持枪械、身穿迷彩服的人，来回走动监视着他们。周林二人的出现，瞬间让那些持枪者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地上的人质也都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他们。从大多数人质脸上，周昂离看到了极度的绝望和恐慌。他扫视一圈，注意到不少半大的孩子被父母紧紧护在怀里，还有满头银发的老人，身形佝偻，被迫坐在冰凉的甲板上，被刺骨的海风吹得摇摇欲坠。周昂离虽不动声色，但垂在两侧的双手却已紧握成拳。

这时，一个脸上带有刀疤的男人走了过来，用枪口对着他们，并向身旁的手下示意。那手下上前一步，对周林二人进行了搜身。在确认他们身上未藏任何武器后，刀疤男对着对讲机低语：“人到了。”得到命令后，刀疤男示意周林二人向船舱内走去。

周昂离和林寒交换了一个眼神，周昂离几不可闻地朝他点了点头。林寒嘴角微微勾起。两人向船舱走去。进入船舱，里面空间不小，四下站着几个同样持枪的保镖。皇甫瑾良正坐在沙发中间。他身穿中山装，两鬓斑白，额上皱纹深浅成壑，神态坦然，手里盘捻着紫檀珠串，与初次在寺庙里见到时没什么不同。看来这几日的奔波和躲藏，并未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三人目光交汇，皇甫瑾良率先开口：“两位警官，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周昂离冷笑一声：“是啊，我也没想到，功德碑上的大慈善家，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皇甫瑾良耸耸肩：“当初在法兰寺见到你们的第一面，就觉得两位警官不简单。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年了，没想到你们还能把它翻出来，最后还查到了我头上。后生可畏，在下实在是佩服。”周昂离冷笑：“别废话，我们应了你的要求过来见你，有什么要说的，最好抓紧时间说，然后马上自首伏法。你应该不至于笨到，妄想自己能逃出去吧？”

皇甫瑾良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然后从沙发上拿起一个遥控器般的东西，在手里扬了扬：“想必，两位警官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如果我逃不出去，我会拉着整个游轮上的人和我一起陪葬，当然也包括你们在内。如果两位警官置那些平民的性命于不顾，你们尽可试试。”周昂离眼神凌厉地盯着皇甫瑾良手中的遥控器，冷静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说……”皇甫瑾良笑了笑：“我老了，这辈子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酸甜苦辣都尝过，站过高处，也去过远处，即便是今天死在这里，也没什么遗憾的。佛法说，万物归一，有始有终，起便是终，终便是起。一切恩怨都是在这艘游轮上而起，我想也在这里把事情了结，也算是圆满了。”

周昂离嘲笑道：“佛？你也配讲佛法？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佛，就是这么教你草菅人命的？”皇甫瑾良叹了口气：“没办法，佛法也只能渡可渡之人，然而世上大部分人都不可渡。只要心存欲念，佛就是空谈，因为欲念总是无穷无尽的。”周昂离冷冷地看着他：“你TM根本就是自甘堕落，欲壑难填，不要在这儿辱没佛法。佛家有你这样的弟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你TM不要给我扯这些没用的，我奉劝你，现在赶紧让人卸下武器，投案自首，把犯过的事儿都交代清楚，也许下辈子还有机会让佛渡了你。”

皇甫瑾良没说话，盯着周昂离的脸看了几秒，然后将视线投向他身后的林寒。“林警官，这件案子是你起头，引着周队长一步一步往下调查的吧？”林寒冷冷地回答：“是又怎么样？”“林堂海亲儿子死了，倒是捡了个好养子。你很聪明，也很执着。当初我那样费尽心机地谋划，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竟然被你发现了破绽。十年过去了，你还咬着不放，你倒是知恩图报。”林寒脸色阴沉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皇甫瑾良摆了摆手：“别急，我只是想见见你们，见见让我精心谋划多年，却一朝败下阵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
在船舱进行谈判的同时，码头上已经悄悄部署了大量警力。特种部队和潜水兵无声无息地潜伏于四周。拆弹小组随身携带了多部探测器、扫描仪等设备，只待全部准备完毕后，便听指令潜上游轮。周昂离和林寒需要做的，就是尽量为他们争取时间，直到警方控制住甲板上的匪徒，确保人质安全。

皇甫瑾良问旁边的手下：“问问，直升机还有多久能到？”手下用无线电对着外面的警察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回来汇报说：“他们说还需要二十分钟。”皇甫瑾良盘着珠串，面无表情地说：“告诉他们，我只给十分钟。十分钟后见不到直升机，就开始枪击人质。”“是，老板。”周昂离愤怒地斥责道：“皇甫瑾良，你这个畜牲，你还要杀多少人？”皇甫的目光中射出阴冷的寒光：“我知道你们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好偷偷潜伏进来把炸弹拆掉。呵，别妄想了，警察只要一露头，我就会命令开枪。那些人质不死于炸弹之下，也会死在枪口下。周队长，你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的平民死于非命吧。”

周昂离紧锁着眉，脸色铁青，眼眶赤红。他在内心设想了好几种方案，如何能赤手空拳，在枪械的围攻下冲上去制住皇甫瑾良，并抢过那个炸弹启动装置。但每一种都不能做到万无一失，他不敢拿整艘船上的人命冒险，不能轻举妄动。不行，还是要尽量拖延时间。周昂离稳了稳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皇甫瑾良说：“你刚不是说，即便今天死在这儿也没什么遗憾了，那为什么还要做无谓的挣扎？手上再沾更多的血，罪孽不是更深重吗？”皇甫：“是人都怕死吧，我也不能免俗。即便是只有一丝机会，我也会抓住。周警官，你不用企图说服我，我这大半辈子都在走钢丝，每一步都走到小心翼翼，步步算计，好容易才走到今天，你以为我会如此轻易就放弃？”

周昂离盯着皇甫瑾良看了几秒，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轻蔑。皇甫瑾良：“你笑什么？”周昂离：“你真可怜。”皇甫瑾良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你说什么？”“我说，你真是可怜。年轻的时候，没人爱，没结婚没孩子，孤家寡人一个。费尽心机，掏心掏肺培养了一个内心爱慕的女子，想让她在政治上实现你的狗屁野心，想把她霸为己有，成为你的私人玩物，谁知却被这女子背叛，精心策划这么多年，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说，你是不是可怜？”

皇甫瑾良瞬间变了脸色，好像刚刚的淡定都是假象：“周昂离，你不要胡说八道。哪来的爱慕女子？”林寒也看了周昂离一眼，带着些许疑惑。周昂离冷哼一声：“白颉利啊，你在福利院见到白颉利，被她倔强不服输的性格所吸引，开始关注她，投入资金培养她。发现她在从政上颇有天赋，又对你感恩戴德，你就抓住她这个心理，一步一步把她控制在手里，成为你的棋子。慢慢相处中，你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爱上了她，你想要她回应你的爱，但白颉利不同意，你便起了杀心。”皇甫瑾良脸色越来越阴沉，捻着珠子的手指也停了下来：“你给我闭嘴，你说的这些全都是无稽之谈。”

周昂离一看那人的反应，就知道自己赌对了。种种迹象表明，皇甫瑾良支持白颉利，除了政治因素外，还掺杂有个人原因。而这个原因，被皇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周昂离在脑中快速分析，想出各种可能性来拖住皇甫瑾良。没想到竟然给他赌对了。周昂离不可能闭嘴，乘胜追击，他继续刺激道：“你爱上了白颉，想要和她交好。一个比你大了二十岁的老男人，想要侵犯占有她，白颉利怎么可能同意？她唯恐对你避之不及，你越是想要把她占为己有，她越是想逃离你，最后你恼羞成怒，便派赵华胜亲手去了结她。毕竟白颉利和赵华胜才是真爱，你就是想让两个心爱的人反目成仇，彼此伤害，才能满足你变态的欲望，才能平复你的嫉妒心。你就是想亲眼看着一手雕刻出来的宝玉被人践踏，被人毁掉。既然你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皇甫瑾良“啪”的一声把手中的串珠摔了出去，面目变得狰狞：“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你这纯属捏造，荒谬至极！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周昂离冷笑一声：“怎么，心事被猜中，急了啊。你这种没有人性的人渣、畜牲，怎么可能会有人看上你？其他人不可能，白颉利更不可能。你注定这辈子孤独终老，一辈子求而不得。即便是有再多的钱，再至高无上的权利，又能怎么样？你照样是活在阴沟里的老鼠，死了都没人收尸的可怜虫……”

皇甫瑾良彻底被激怒，眼眶赤红，死死地盯着周昂离。下一秒，皇甫瑾良从手下的手中抢过了冲锋枪，枪口对准了周昂离。“我死之前，先送你下去探探路，周队长，你去死吧。”“啪”的一声枪响，子弹却没按照预想打向周昂离，而是打到了天花板上。林寒眼疾手快，猛地冲了过来，像一头爆发力极强的猎豹，速度之快，让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的时间。皇甫瑾良被推了一个趔趄，枪口朝上射了出去。同时，林寒从背后将皇甫瑾良制住，一手掐着他的大动脉，一手拿着钢笔美工刀抵着皇甫的喉咙。“都别动，”林寒说，“如果不想你们老板死的话，都把枪放下。”

皇甫瑾良大口喘着气，大声吼道：“别听他的，他是警察，不敢拿我怎么样，你们快开枪，把他们都杀了。”一个保镖对着周昂离就是一枪，周昂离迅速躲开，藏到一个承重柱后面。林寒将美工刀“唰”地刺入皇甫瑾良的脖颈中，并未刺深，并不致命。但皮肤被划破，鲜红的血顺着颈纹渗了下来。林寒阴沉地说：“你看我敢不敢杀你？嗯？”皇甫瑾良脸色大变，浑身颤抖个不停。刚刚的云淡风轻，胜券在握，瞬间消失无踪。“林寒，赶快把炸弹遥控器找出来，别给他机会……”

枪声四起，舱里的保镖都是亡命徒，他们只管活命，不管其他人死活，开始对着周昂离和林寒不停射击。林寒抓着皇甫瑾良，两人躲闪着找掩护。“草，这群畜牲，杀红了眼，连老板都不放过。”子弹密集地朝两人藏身的地方扫射过来，火力太猛，两人同时翻到一张大理石桌后面，将桌子推翻挡在身前。只听一声闷哼，林寒露在外面的肩膀中了一枪。周昂离魂飞魄散，焦急地大声问道：“林寒，你怎么样？”林寒紧紧地皱着眉，脸色刷白，他艰难地摇摇头：“我……没事，不用，不用担心。”在这紧张的局势中，周昂离无法近处查看他的伤势，心急如焚。

应接不暇间，皇甫瑾良突然发力，挣脱了林寒的掌控，翻滚着爬了出去。爬到沙发处，拿起放在上面的炸弹遥控器。这时，船舱两边的窗户被人踹碎，十几个利落的特种部队身影出现在船舱中。“别动，把枪放下，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周林二人和皇甫瑾良周旋着，为场外的特警争取了时间。他们训练有素，通过潜水方式悄无声息地接近游轮，挂上绳索无声而快速地爬上甲板，从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了那些持枪的保镖。另一小分队，紧接着破窗而入，闯入船舱中。

皇甫瑾良眼看自己到了绝境，再无逃跑可能，他双眼赤红，头发凌乱不堪，身形狼狈地靠在沙发上，一脸狰狞地冲周昂离吼道：“周队长，林警官，我输了，但你们也没赢，我活不了，你们也别想活。”说完，他举起遥控器，像疯了一般朝上面的按钮按了下去。“不好……”来不及了，这距离根本不够特警去夺他手中的遥控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铜黄色的金属物件儿从周昂离手中飞了出去，正砸中皇甫瑾良的手腕。皇甫瑾良惨叫一声，握着遥控器的手被迫松开，遥控器掉了下去。一名特警趁机扑了过去，一把抓住遥控器，同时将皇甫瑾良摁到了沙发上控制住。其他持枪的保镖眼看到了死局，纷纷放下枪，主动投降。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峙，终于结束了。

……
周昂离和林寒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都有一种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又悬又刺激之感。周昂离浑身被汗湿透，他看似淡定，实则紧张得不行。他真怕一个疏漏，就葬送了全船人的性命。林寒有气无力地喊了他一声：“师傅……”周昂离慢慢挪动屁股，坐了过去，去看林寒受伤的肩膀。由于冬天穿着厚衣，子弹又是擦着肩膀过去，未及骨头，还好，伤得并不严重，只是流了不少血。周昂离看着伤口，心疼得很，问道：“怎么样？疼不疼？”林寒嘴唇失了血色，有些发乌，但神情明显既轻快又放松，道：“不疼，一点儿都不疼。”周昂离挑眉道：“呦，今儿怎么不喊疼了，大少爷不是一直都矫情嘛？”林寒嘿嘿笑了一声：“这会儿，我心情好，不想矫情了。师傅，我刚帅不帅？”周昂离用手指剐了一下他的鼻尖，很配合地说：“帅死了，为师我怎么这么幸运，碰上你这么个帅逼徒弟？”林寒笑得更开了：“这么帅，做你老公够不够格？”周昂离瞪了他一眼，站起来说：“够屁，我突然觉得，你丑爆了！”说完，转身就往外走。林寒赶忙也站起来追了上去：“欸，周昂离，你给我站住。我怎么就不够格了，怎么就丑了？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解释个屁，反正就是不够……”“你……那不行，不够也得同意，你就是我林寒的媳妇儿……”“傻样吧你……”

“对了，师傅，你刚才扔了个什么东西朝皇甫扔过去，看着很眼熟！”“打火机啊，就是你送我的那个贵的要死的孤品打火机……”“啊，那就扔哪儿不要了？我送你的东西，你怎么这么不爱惜？我要生气了！”周昂离嘁一声：“又矫情，刚出船舱的时候，我已经把它捡回来了，别说，这打火机质量就是好，那么用力地磕了一下还完好无损。”林寒邀功似的说：“那当然，我送你的，肯定是顶好的东西。师傅，你今天还挺有准头的，一下子砸中了，没打偏。”周：“我一向很准的，好吗？”“嘁，你连飞镖都玩不好，还好意思说准？”周：“滚啊，又找抽是不是？不带你这样揭短的。”林寒嘿嘿一笑，紧追着周昂离的脚步，拉着他的手说：“我就不滚，以后，我就长你身上了，只在你身上滚。”周：“……”两人越走越远，身后留下一串插科打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