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尘埃落定，归途如虹

游轮上的人员已被全部疏散，拆弹专家们身穿厚重的防爆服，提着精密仪器，争分夺秒地在船体内搜寻并排除炸弹。周昂离和林寒踏上码头，远远地看见警方正将皇甫瑾良押往囚车。两人缓步上前，看着戴着手铐、任人摆布的皇甫瑾良，他那平日里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再也无法维持那份云淡风轻的气度。他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脊背微微佝偻，眼神中流露出灰败与绝望。他只是麻木地抬眼看了看周林二人，便又垂下了眼皮。

周昂离上前一步，语气沉重地问道：“白颉利母子在哪儿？”本已麻木的皇甫瑾良，脸上突然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怎么，没找到吗？是不是搜遍了整个游轮都没发现她们？”周昂离厉声再次追问：“再问你一次，白颉利母子在哪儿？”皇甫瑾良那刺眼的笑意更甚：“呵呵，你们以为你们真的赢了吗？你们查明了真相，找到了凶手，破了案子，看似完美极了。但作为这件案子的缘起人，真正的苦主，你们却救不了。你们费尽心机，绕了那么一大圈把十年前的案子翻出来，不就是为了救白颉利吗？呵，我偏不让你们如意，我不会告诉你们白颉利在什么地方。你们永远救不了她，永远留着这个遗憾。这件案子不会为你们的功勋上增添任何一笔，只会成为你们的败笔，永远的败笔……哈哈哈……”

皇甫瑾良陷入了彻底的癫狂，状若失心疯。他活不了，也不让白颉利活，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周昂离一拳砸在车门上，发出的“哐当”一声，震得人心底发颤。他压抑着内心的愤怒，死死盯着皇甫瑾良：“我一定会把白颉利母子找到，而你这个人渣，等着吃枪子儿吧。”“林寒，我们走……”周昂离不再看皇甫瑾良，再多看一眼，他就会忍不住将拳头狠狠砸到那个畜生的脸上。

林寒的枪伤需要去医院包扎治疗，周昂离还需要留下配合马也州警方审讯皇甫瑾良，并且要尽快找到白颉利母子。于是，他安排老贺和小李先行回荣城汇报工作。办案小组就此分头行动。

在去医院的路上，林寒忍不住问道：“师傅，你是怎么猜到皇甫瑾良爱慕白颉利的？两人年龄差距那么大，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发生感情纠葛的。”周昂离一边开车，一边懒洋洋地说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跟我还差着十岁呢，三岁一代沟，你算算咱俩之间横着几条沟了？”林寒转头看着他，惊讶地说道：“有吗？你要不提年龄，我都忘了你大我十岁了。天啊，师傅，你竟然大我这么多。那等我六十的时候，你岂不是七十了？等我七十了，你岂不是都八十岁了？哈，七十岁的老头儿，颤颤巍巍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满脸褶子的八十岁的老头儿，走在大街上，是不是挺惹眼的？”周昂离嗤笑一声：“惹眼个屁，谁知道到时候你身边的老头儿是谁？”林寒眯着眼：“你再说一遍？我身边的是谁？”“欸，啧，是我，是我这个八十岁的老头儿，行了吧！”“哼！”

片刻后，林寒又转过头来：“师傅，还记得上游轮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吗？”周昂离：“记得啊，咱们这次要能全须全尾地活着出来，就答应你一件事。那你倒是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啊，卖关子卖到现在。”林寒突然变得有些局促，耳根莫名地泛起红晕。“说啊，什么事？是要钱还是要人啊？钱我肯定没有，你比我有钱得多。人我也给你了，说吧，你还要啥？”一听到“人我也给你了”这句话，林寒的脸更红了，浑身止不住地发热。他带着点羞恼和不好意思说道：“周昂离，你这人……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直白？什么，艹，艹，那个什么了，你真不知道害臊。”姓周的一咧嘴：“呦，林大少爷还知道害臊啊？天天一脑袋废料的是谁啊？不是你吗？”林寒又羞又气，色厉内荏地说道：“你给我闭嘴，再说一句，信不信我在车上就把你就地办了。”周昂离嘿嘿乐了一声：“行啊，你别说，这地方好。回头咱找机会在车上来一趴。”林寒的脖子也泛起殷红，眼神猛地亮了亮：“你说真的？”周昂离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换个地方，来点新鲜刺激的，省得时间长了，视觉疲劳，那什么不起来了怎么办？”林寒侧过身，在周昂离脸上猛地亲了一口：“行，咱下回就在车上。放心吧，对你我永远不会疲劳，你身上的味道，你的声音，你浑身上下每个毛孔对我来说都是催情剂。只要看着你，我就永远不可能起不来。”周昂离：“嘁，吹牛吧你……”“我怎么吹牛了？我有多厉害，难道你不知道？”

……“不是，先别扯这些没用的。你倒是先说说看，到底想让我答应你什么？”林寒复又变得支支吾吾：“算了，等事情完全了结了，我再告诉你。”周：“…………”

皇甫瑾良对白颉利产生情愫，虽是周昂离的猜测，用以扰乱皇甫阵脚的赌注。但他确实赌对了。从另一方面讲，皇甫瑾良是个能力相当强，头脑灵活，心思缜密，又有政治野心的人。如果他将所有资源投入到自己身上，一定能在那个诡谲跌宕的名利场上搅弄一番风云。他选择身居幕后，将毫无背景、毫无人脉、拖着有疾病的弟弟、自小在福利院长大的白颉利推出去立于耀眼的舞台上。他给她一切能给到的支持，解决白颉利成名路上的一切绊脚石，甚至不惜让自己的手上沾满鲜血。他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没有情人。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真正的原因只有皇甫瑾良本人知道。周昂离确实在赌，只是恰好赌对了。

……
到医院后，处理完林寒的伤口，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天色迅速暗了下来，温度也降得很快，冷风刮在人的皮肤上，如同细小的利器划过，生疼。两人开车在路上行驶着，想找一家宾馆先住下。这一天过得既刺激又紧张，精神一旦放松下来，人就变得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来劲儿。白颉利依然没有消息。从码头离开后，周昂离就一直跟马也州警署保持联系，询问进展情况。几个小时过去了，始终没有找到。所有皇甫瑾良可能藏人的地方，警方都找遍了，却一无所获。白颉利母子现在下落不明，生死难料。这似乎是皇甫瑾良故意留下的最后一个局，一个让他输得没那么难堪的局。

晚上洗完澡后，林寒搂着周昂离躺在床上。因为太累，林寒腻腻歪歪地亲了他一会儿，没再做别的，两人便沉沉睡了过去。睡着睡着，周昂离突然睁开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把正酣然入梦的林寒吓了一跳。他迷蒙着双眼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不睡了？”周昂离快速地说：“我可能知道白颉利被藏在哪儿了。”林寒倏地睁大了眼睛：“哪儿？”

……
十分钟后，周昂离开着车，带着林寒行驶在去往郊区的路上。周昂离简明扼要地说：“你还记得皇甫瑾良说的，为什么要在游轮上结束这件事吗？”林寒回忆了一下道：“他好像说，什么有始有终，什么一切恩怨都是在这艘游轮上而起，就在游轮上把事情了结，也算是圆满了。我就记得这么多。”周昂离“嗯”了一声道：“他原话是，‘佛法说，万物归一，有始有终，起便是终，终便是起。一切恩怨都是在这艘游轮上而起，我想也在这里把事情了结，也算是圆满了。’”林寒疑惑地问：“这……跟白颉利被藏起来有什么关系？”周昂离道：“‘起就是终，终就是起’。对白颉利和她的孩子来说，哪个地方是‘起’？哪个地方又是‘终’？既然皇甫瑾良名下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都没找到，那他口中所说的‘起’究竟是哪里？”沉默了几秒后，一道灵光猛地从林寒的脑中划过，他掩饰不住兴奋地看着周昂离：“赵华胜的郊区别墅……”

“对，就是那里，那里是白颉利十年前被带走关起来的地方。自那日起，白颉利这个人就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伴随着消失的还有那一段光怪陆离、万般纠葛的过往。那里成了白颉利的终点，但同时又是另一段生命的起点。皇甫瑾良的误导，导致警方以为白颉利母子被带到了游轮上，或被藏到了别处。任谁也不会想到，她们兜兜转转了一圈，又被重新关押回到了这个地方……”

车速很快，在这寒冷的冬日夜里十一点多，路上几乎看不到车辆和行人。没过多久，两人便来到了赵华胜位于郊区的别墅。他们直奔后花园，找到了藏于花房下边的地窖。地窖外边被上了一把大铁锁，锁得结结实实的，没有钥匙。如果周昂离没有猜到，如果白颉利母子永远没被找到，那她们就只能就此销声匿迹，死在地窖里，慢慢化为一堆枯骨，成为无人知晓的孤魂野鬼。这招真歹毒。

林寒去别墅的工具间找到一把电动切割器，两人用了十几分钟，才将大铁锁切开。当地窖的封盖被打开的时候，一股难闻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迎面扑来。周林二人心中均是一惊，不会是来晚了吧？顺着梯子快速爬下地窖，腐败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当两人掩着口鼻，慢慢靠近地窖最里面的时候，林寒用探照灯照了照。在墙角处依偎着躺着两个身影，一个大人，一个孩子。一动不动，寂静无声，就像躺着两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周林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始终还是来晚了一步”的悲凉情绪。

正当周昂离上前准备查看的时候，那处人影却突然小幅度动了一下，一个嘶哑的、如鬼魅般的女声同时响起：“救救我的孩子，我是白颉利……”

…………

接下来的几天，周昂离和林寒留在马也州，马不停蹄地处理白颉利的案子。母子俩被解救出来的时候，形容枯槁，瘦骨嶙峋，奄奄一息。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上泛着青白，送去医院后，医生和护士都震惊得无法言喻。皇甫瑾良被提审定案，当被告知白颉利母子已经获救的时候，他瞬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魂，打消了最后一丝挣扎的意愿。他将所有罪责和盘托出，供认不讳。自此，被掩埋于地下十年的陈年旧案终于告破，犯案人员全部落网，逝去的灵魂也最终得以安息。

周昂离和林寒从审判庭走了出来，走到一棵光秃秃的银杏树下，两人均沉默不语。经过这次事件后，两人像是艰难地跑完了全程马拉松，终于到达了终点。停下来，喘口气，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内心五味杂陈。“下雪了，师傅。”林寒仰望着天空，对周昂离说道。周昂离抬了抬眼，半空中竟真的飘飘悠悠下起了小雪。他伸出手臂，将手掌置于空气中。一朵小小的雪粒，打着旋儿，轻盈而无声地落入掌心，下一秒便消失不见，化成一滩冰冰凉凉的小水洼。周昂离喃喃一句：“是啊，又下雪了，这雪来的真及时。”林寒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说？”周昂离掏出一根烟，用林寒送他的打火机点上，往前跨了一步，边走边说：“没为什么，意思就是很好，很圆满！”林寒快步跟了上去：“师傅，咱接下来去哪儿？”周昂离吐出一口烟圈：“回家……”

（全文完结。明天番外继续，喜欢的宝宝们可以给写字的人加个关注，新文预备中……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