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顺路搭车巧遇逢源

一个逻辑严密的事件，就在贺芸的即兴发挥下，于现场被完美地编织了出来。黄陵县恰好就在闽县不远，那里素来是山贼横行的地界。贺芸悄悄拍了拍宁㳐临的手，示意他赶紧配合。“夫人莫怕。”宁㳐临将贺芸揽入怀中，用柔和的声音安抚着。一对郎才女貌、夫唱妇随的夫妻形象，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其真实性。

“夫君！”贺芸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悲戚。“莫怕。”宁㳐临垂下眼眸，伸出修长洁净的手指，轻轻拭去贺芸脸上的泪痕。在这个关键时刻，眼前这位女子的演技总是出奇地好。宁㳐临随即转向梅然，声调平缓地开口：“请问能否稍微捎带我们一程？我们会支付车马的费用。”

梅然下了马车，他身着华丽的深蓝色衣裳，一双狐狸眼显得浪荡而多情。随同他一同下车的，还有两位清秀可人的佳人。梅然讽刺地笑了笑，手中的折扇有节奏地敲打着手心：“车马钱？本公子会差这点钱吗？”两位丫鬟也跟着笑了起来，其中一位颇得宠的黄衣丫鬟扫视了贺芸二人一眼，一眼便看穿了他们身上那廉价的衣物。“你们这点车马钱，还不够我们公子喝杯茶水的！”黄衣丫鬟掩着帕子，笑得花枝乱颤。

贺芸从宁㳐临怀中抬起头，一头未束的鸦黑长发倾泻而下，遮住了她半张脸，却更添了几分朦胧迤逦的美感。她微掀眼帘，怯生生地望了梅然一眼，声音如经过水洗般柔软：“那……那能给些金疮药吗？”贺芸将一个一心为夫君着想的怯懦妻子形象扮演得入木三分。

梅然并没有被二人的夫妻深情感动，反而被贺芸出众的容色勾了魂。他心想，黄陵县那个弹丸之地，竟也能养出如此丰姿冶丽的美人，当真是难得，可惜已为人妻。不过，梅然的眉目间舒展开来，露出了邪肆的笑容，他不禁猜测，这个丈夫究竟是否护得住她。

“本公子最见不得那些烧杀抢掠的山贼作恶。能帮本公子，自然会帮你们。”梅然状似慷慨地说道，“你们要去哪里？”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女子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喜色：“通州。我们夫妻二人去投靠通州的亲戚。”梅然迎着女子期盼的眼神，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恰好顺路，马车还有空位，你们便上车吧。”“至于路费什么的，也就算了吧。”路费自然需要其他方式来抵，他自有他的盘算。

夏日炎炎，蝉鸣聒噪而令人烦躁。车队顶着热浪，不紧不慢地前行着。贺芸和宁㳐临坐上了最后头的一辆马车，周围没有护卫，倒也觉得更加自在一些。车厢虽小，但对于贺芸和宁㳐临二人来说，空间绰绰有余。“可算是把人忽悠上马车了。”贺芸压低声音，凑到宁㳐临耳边嘀咕道。她用手背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被晒得通红的脸颊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恹恹欲弱。“真是遭了大罪了！”

宁㳐临靠在车壁上，薄薄的眼睑抬起，音色清冷：“那男子的心术不正，你离他远些。”他习惯了发号施令，这番话与其说是叮嘱，不如说是吩咐。他脸上毫无表情，模样清越华贵，却冷情得不可思议。贺芸斜睨了他一眼，因着泛红的脸颊，竟显得有些娇嗔的模样：“我晓得。”“但是，我得装作不知道。你也得把自己当成个榆木疙瘩。否则，一旦他们把我们丢在半路，一个女子，一个重伤之人，下个月都未必能走到通州。再说了，如果还没有金疮药，你能活多久都是个未知数。”她是个通透的人，又怎会看不透梅然的心思？何况，梅然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她身上。

接着，贺芸的声音变得清脆，看向宁㳐临的眼神带着几分揶揄：“怎么着？何公子不装了？您那温和的假面怎么就突然撕扯下来了？”贺芸因为宁㳐临而落到这般境地，心中自然有些怨气，也不想再憋着。不管宁㳐临隐藏的身份有多么高贵，现在他们都是一样在逃命之人，能活着最重要！“抱歉，事后我会给出足够的赔偿。”宁㳐临的声音不咸不淡。贺芸阖上双目，哼笑一声，不再搭理他，仿佛在说“谁还没点儿高冷样似的”。宁㳐临却无奈地浅笑了下，那双冷峻的眉眼真真切切地柔和了下来。倒是个有脾气的人，不过他却觉得丝毫不惹人厌烦。

……

夜深了，车队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安营扎寨，旁边正好有一条溪流。简单吃过晚饭后，贺芸和宁㳐临也分到了一个营帐。宁㳐临因伤势原因，先行在营帐内休息。一天的闷热让他的伤口有些粘连，能够做到面不改色，足以说明他毅力过人。

营帐外，黄衣丫鬟没好气地递给贺芸两套衣裳和一瓶金疮药。明明是个丫鬟，脸上的傲气却仿佛要满溢出来。黄衣丫鬟是个得宠的通房丫鬟，梅然曾向她许诺，等这次商行结束后，便将她抬为正经的妾室，到时候别人就得称她为姨娘，再也不用做这丫鬟的活计了。“拿着吧，公子心善，你们二人别还穿着烧焦的衣服了，怪丢人现眼的！”

贺芸接过衣裳，轻声问道：“这位姑娘，请问能否再给个水盆和绷带？”她给了金疮药，却没有给纱布，显然是对方故意为之。“我只找到了金疮药，其余的你自个去问旁人要。”黄衣丫鬟语气有些冲，梅然的心思她都明白，不就是看上了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妇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