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痴情伪装借机脱身

宁㳐临瞬间只觉得血液在血管里疯狂涌动，头也隐隐作痛。他不想听这些，他赶来此处，也并非是为了听这些。先夫这两个字，竟又从眼前这个女子口中吐露出来。宁㳐临觉得这两个字凭空生出了许多刺耳的意味！

屋内燃着淡雅的熏香，本该是平和心境的，可宁㳐临却只觉心头浮躁不堪。他无法平息，无法辨明，更无法冷静。宁㳐临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眼前的贺芸。她确然一副悲伤的模样，哀婉动人，愁绪沉郁。那“先夫”二字，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低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平日里的那份鲜活灵动消失殆尽。他从遇见贺芸至今，细细算来已有两个多月了，从初夏到盛夏。她总共就谈及过两次她的那位先夫，但每次都像是要从心底里将这两个字生生剐出来一般。当真有那般疼痛吗？那浓烈得如同附骨之疽般的感情。

“那你绣腰封做甚？”宁㳐临的声音凛若冰霜，他几乎无法控制心中蓬勃而发的恶意，一字一句地问道：“在祭日时烧给你那死去的先夫吗？怕他在底下不体面吗？还是他死得太不体面，你要给他找补回来？”

贺芸猛地抬起头，眼底的愤恨之意让宁㳐临恍惚了一下。她一向是个得过且过、性情随波逐流的人，竟也能迸溅出如此骇人的情绪。“你……”贺芸用手指着他，指尖颤抖得不成样子，又赶紧放下，捂着自己的胸口，泪水顺着她稠丽的脸颊滑落下去，“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切齿般的怨愤，连敬称都省去了，看来是气急了。宁㳐临冷眼瞧着，心里也不畅快，感到一阵闷堵。

宁㳐临素来是个冷清薄凉之人，此刻却被激起了几分恼意，这恼意如同星火燎原一般，瞬间扩散至他全部的心神。“莫要为了一个死了的人，断了你自己的前路。”宁㳐临清隽的面庞上染上了几分戾气，这几乎是一种赤裸裸的警告。他欺身向前，贺芸却侧身避开，用颤抖的手从袖口里拿出银票，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那是她全部的财产了。她的动作有些用力，白皙的手腕上都浮现出了黛色的血管。“你拿去，你给我的银钱，我半分都不要了！”

接着，她又用双手捂住了脸，声音彷徨而悲戚：“我就不应该那时候收留你。”她纤瘦的背微弓着，仿佛再也承受不住任何一点压迫。贺芸开始细数这两个月来的遭遇：“那时我即便心有不虞，可总归也是收留了你。可是我得到了什么？我赖以生存的院子被烧了，还得和你一起亡命天涯！”“就算那样，我也照样没有抛弃你，我替你包扎伤口，和你一起从闽县逃到通州。”女子转过身子，背对着他，青色的素衣更衬得她愈发的柔弱无助。她又重复了一遍：“那样远的路！”

“你如今扒了何公子的那层皮，成了威风凛凛的太子殿下，就反过来压迫我。”贺芸一字一句，皆是控诉，“你这算什么道理？”宁㳐临的视线停驻在桌上的银票上。他仅仅是说了她的先夫几句，她就立刻将钱还给了他。她那样爱财且娇媚，而这一千多两银子，是她赖以生存的全部积蓄。那虚无缥缈的情爱，当真有如此重要吗？恍然间，宁㳐临感到几分恐惧。情爱这种东西，当真不能沾染分毫，那只会让人失去理智。

宁㳐临觉得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远离了木榻，收敛了外露的情绪。他还有许多政务需要处理，他不能再在贺芸身上浪费时间了，他已经荒唐够了。当真是荒唐！“孤不是非你不可。”宁㳐临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天底下女子何其之多，哪个都比贺芸来得识趣。“明日孤会派人再给你一笔钱财，你想走便走吧。”

宁㳐临转身离去，衣摆带起一阵微风，将桌上的银票吹落一地。珠帘碰撞发出声响，接着外面传来“恭送太子殿下！”的声音。贺芸知道，宁㳐临彻底离开了。她转身将手放下，哪里还有半分泪水？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演技，简直将一个痴情的女子扮演得惟妙惟肖。“财神爷，莫怪，财神爷，莫怪。”贺芸赶紧下了木榻，满脸心疼地将银票一张张捡起，稍微抖了抖灰尘，就揣回了袖子里。“明天还能再拿一笔钱，拿了就能走了。”贺芸扑回榻上打了个滚，忍不住咧嘴笑了，眼睛明亮地闪烁着光芒，“我真他娘是个天才！”

外面传来小杏的声音：“姑娘可要人伺候？”贺芸的眼睛笑着，言语却带着几分悲婉：“不用了，以后都不用了。”外面，小杏和子月对视一眼。她们在外面听到了贺姑娘的哭泣声，还有刚才太子殿下离开时那凌冽不悦的气势，明显是贺姑娘惹恼了太子殿下。

……

翌日，刺史府的后门。贺芸一身淡蓝色的衣裙，发髻上别着白绢花。她肩上背着一个小包裹。张侍卫递给她一沓银票，估摸着有五千两左右。五千两对于一个普通百姓而言，足够花上几辈子了。贺芸接过后，道了一声谢：“谢过张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