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太子试探，旧梦成殇

夜色渐深，原本在宫外处理政务的宁㳐临却迎着风霜匆匆赶来碧院，碧院的宫人们都神情慌张地屈膝跪下，“参见太子殿下！”小关子撩起内殿的幕帘，贺芸望向走来的宁㳐临，视线不由自主地偏移，赫然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太医，正捧着药箱。贺芸心中暗想，她之前的话果真半点用都没有，反而徒惹笑柄。

宁㳐临高大挺拔的身躯立在贺芸身前，冷峻俊雅的面庞上并无太多表情，让人难以分辨他的喜怒。 “宫人说你下午胃口不好，有些反胃。”宁㳐临嗓音清越，宽大的手掌放在贺芸的肩膀上，随后微微用力，带着一股钳制的力量将她揽入怀中。“孤已传了徐太医。”宁㳐临的目光落在贺芸那张惨白灰败的脸色上，意味不明地低低补上一句，“他乃妇科圣手。”贺芸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本就难以维持的柔顺面容，此刻更是显露出几分不堪，“多谢殿下，臣妾感激不尽。”

与他相处多月，贺芸也能从宁㳐临身上窥见他几分情绪。此刻他的心情显然是不悦的，至于缘由，也显而易见，想必是下午她的言行举止都已传到了他的耳中。宁㳐临嗤笑一声，眉眼间阴翳丛生，他轻拽着贺芸的手腕，声音平淡无波地说道，“徐太医，还不快过来把脉。”“是，太子殿下！”徐太医将轻薄的锦帕盖在贺芸的手腕上，才将手指搭上去。

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压抑，贺芸不禁屏住呼吸，脑袋也嗡嗡作响。此刻的感觉，就好似一个罪犯在等待着宣判，而徐太医便是那名审判官。宁㳐临白净匀称的手掌轻轻扶着她有些发软的脊背，“不过是把个脉，玥玥何必如此惊慌？”“玥玥”这个称呼，本应是缱绻柔情的，是情人间的暧昧昵称，可此刻从宁㳐临口中吐出，却显得异常冷清，反而像是一种别样的提醒，带着令人不安的阴郁感。他本就是阴鸷恣睢的太子殿下，只要稍稍冷下脸，便威严得令人心惊。内殿侍奉的宫人都垂首屏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被牵连。

吕嬷嬷更是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太子妃此刻千万不可使性子。日子总归是要过的，怀上了确实是大喜事，日后若是太子妃失去了太子殿下的宠爱，好歹也能有一个强有力的依靠。这世间，任何妻妾能依靠的，无非就三样：强大的家世、夫君的宠爱，还有就是出息的孩子。太子妃应当明白这些道理，平日里聪明伶俐得不得了，这会儿怎么就糊涂了！或许是心中太过慌乱，贺芸一时心生怯意，不知该如何应对宁㳐临的提问，便垂下头，默不作声，秾丽的容色也添了几分凄惶。宁㳐临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碧院的宫人们都悄无声息地跪下，小关子在一旁看着，内心不禁嘀咕道，太子妃真是糊涂了！

此时，徐太医战战兢兢地收回搭在贺芸腕间的锦帕，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身子无恙，也……也没怀孕。”被宣判没有怀孕，贺芸心头陡然舒缓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可没等她心中那份欢喜持续多久，她的脸就被一只寒玉般的手抬起，强制性地仰头直视着宁㳐临幽黑冷冽的眸色。宁㳐临随手一扫，案几上的茶盏便猛地砸落在地上，伴随着“嘭”的一声，摔成了残片。“都给孤出去！”宁㳐临厉声喝道，面上一片寒沉。

跪了一地的宫人连同徐太医，赶忙狼狈地退出了内殿，生怕晚一步便被牵连。门被紧紧合上，贺芸往榻后瑟缩着，就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被镣铐牢牢锁住，只能无助又凄凉地看着持刀的猎人寸寸逼近。“躲什么？”宁㳐临轻轻一拉，贺芸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为泡影，只能坐在他的怀里，长睫毛轻轻颤动着，娇丽的小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惧。她神色惶急，脸被宁㳐临一只手钳制着，明明宁㳐临也没用多少力气，贺芸却感觉自己被捏住了命门。“殿下，您这副样子，臣妾害怕。”贺芸颤巍巍地抬起柔软的双手，交握在宁㳐临抬着她脸的手腕上，嗓音怯懦，“臣妾害怕。”

贺芸此刻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发髻微散，清艳绝尘的脸上写满了苍白和惊恐，眼眶也瞬间红了起来。她试图将宁㳐临的手拿下来，却丝毫也撼动不得。宁㳐临垂睨着贺芸那双充满畏惧的眼眸，一时间心口烦闷至极，他不愿细想，口吻含着冷冽，“孤的玥玥，不想给孤怀上一个孩子，对吗？”

碧院内殿里，鎏金缠枝香炉里缓缓升起沉水香的气息，而白瓷御贡的杯盏则碎裂成片，零散地落在地上。宁㳐临越是愤怒，面上就越显得平静，只有抬起的眼眸里，才掩饰不住地流露出令人心悸的冰冷之意。贺芸又能如何回答？她不想怀孕，更不想给宁㳐临怀上孩子！可眼下的境况逼人，心生怯意，她只能握着宁㳐临的手腕，翕动着嘴唇，说着违心的话语，“臣妾愿意的。”贺芸心绪大乱，不敢直视宁㳐临，长睫毛轻轻颤动，微阖着双眼，这是怯懦者的表现，而她此刻，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怯懦者。宁㳐临缓缓抬起贺芸那清艳秾丽的面颊仔细端详着，他淡淡地问道，“愿意什么？玥玥，你得把话给说清楚，孤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