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心口朱砂,腹中疑云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1711更新时间:25/09/14 02:06:23
那些浅显的谎言,好似暴露在烈日下的鬼魅,无所遁形。贺芸几乎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轻微的呼吸,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言不由衷。她过往那令人称绝的精湛演技,仿佛在一瞬间荡然无存。贺芸跪坐着,努力挺直纤薄柔弱的背脊,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顺着肩颈滑落。她竭力平复着内心纷繁的苦涩,脸上带着温顺的浅笑,说道:“臣妾愿意为殿下孕育子嗣。”她抬眸望向宁㳐临,柳叶般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好似被宁㳐临眼底的冷意所惊,“殿下,您不要如此对待臣妾,臣妾真的很怕。”
宁㳐临未曾言语,隽冷俊逸的面庞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骨节分明的手抬起贺芸的脸,冷眼审视着她惊悸不安、惶恐畏惧的神情。她好似被他牢牢地囚禁在掌心,一切都由他一人肆意掌控。然而,这终究只是“好似”罢了。贺芸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并非冰冷生硬的物件。他就算将她夺到手,她面上纵然柔顺乖巧,但实际上心中却未曾有半分软化。这一点,如同她对待碧院的宫人一般,看似良善温和,内心深处却漠然冷视着。
“怕?”宁㳐临终于松开了钳制着她脸颊的手,嗓音低沉而冰冷,“玥玥,你对孤,好像从来只有这一种情绪。”他这句话说得极为精准,贺芸蓦然僵住了身子。自从宁㳐临的太子身份暴露在贺芸眼前的那一刻起,她对他所怀有的最强烈的情绪,便是惧——畏惧、惧怕、恐惧。“臣妾只是被吓到了,”贺芸摇了摇头,她纤弱的双手拉着宁㳐临的手,将其放置在她柔软的腹部上,抬起水光潋滟的眼眸望着他,“臣妾下午只是震惊之下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并非不愿。”
宁㳐临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热和掌心的柔软,心中忽地想到,如果贺芸真的怀孕了,在他掌下的这片柔软的腹部中,便孕育着属于他们二人的孩子。子嗣是血脉的传承,在皇家更是至关重要。然而,宁㳐临却对此半点都不在意,甚至丝毫都不理解,为何有些父母会甘愿为子女付出一切。他生于血亲相残的皇家,长于何家的恭敬与追随。两者都与他流淌着一半相同的血脉,却从未给予他半分所谓的亲情。
贺芸见他神情似有松动,便又抬臂揽住宁㳐临的脖颈,将自己埋入他的怀中,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臣妾之前不过是一个乡野的商户,遇见的最为显贵之人,便是那七品的县令。可是您却是太子殿下,臣妾怎能不怕?”她耸着肩,细声细语地诉说着,环抱着他,全然一副全然依靠的模样。宁㳐临掀起薄薄的眼睑,手揽着贺芸的腰肢,原本饱含怒意的心绪仿佛一下子便偃旗息鼓了。这真是太离奇了,心神的操控权,竟已不再他手中。贺芸就像一把刮骨的钢刀,又像一瓶穿肠的毒药,宁㳐临终有一日会弯下脊背,中毒甚深。“玥玥,你对孤不能只有怕。”宁㳐临最终还是放缓了声调,手中微微用力,将贺芸的身子压向自己,“孤是你的夫君,你该明白。”
此刻的宁㳐临,仿佛忘记了,他以前仅仅是希望贺芸能乖顺地待在东宫就好。然而,得陇望蜀乃是人之常情,他亦不能例外。贺芸明白,她现在只要说些好话,便能将这次危机暂时度过去。她将精巧的下巴搁在宁㳐临的肩膀上,视线落在以白玉为砖铺就的地面上。“臣妾明白的。”贺芸眼底满是疲惫,语气却显得真挚诚恳,“殿下总得给臣妾一些时间,总归是不差这些时间的,不是吗?”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殿下和臣妾是要共度余生的,臣妾对殿下的喜爱之情,也会一日重过一日。”宁㳐临静静地抚摸着贺芸的背脊,吐出一个字,“好。”
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顺心、件件如意。如果长久地执着于一件事,心神难耐,固执己见,随着时间的流逝,即便是性情最为冷漠之人,最终也会变得偏执病态。宁㳐临如此,贺芸亦是如此。贺芸阖上双眼,仿佛已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攀附在宁㳐临的怀中,“臣妾累了,殿下是要和臣妾一同歇息吗?”她记得宁㳐临最近公务缠身,三天两头就宿在宫外的衙门里。果不其然,宁㳐临声音清越地回应道,“不了,最近朝堂上的事情繁重,暂时会比较忙碌,等会儿孤还得出宫一趟。”“等年关过了,父皇就会封笔一月,到那时候孤也正好能有一个月的朝假,孤便有时间好好陪你了。”宁㳐临想了想,又补充道。
“那必定是个心律焦躁的一个月。”贺芸内心腹诽着,面上依旧是柔情似水。她睁开眼,将视线定格在宁㳐临的眉眼之间,眼中流露出几分难以辨别真假的深情,“殿下您去吧,正事要紧。”“赶紧走吧,经过方才那番凶猛的情绪冲击,我已经很累了,全都是强撑着心神在面对,我现在真的只想好好睡一觉。”宁㳐临将贺芸横抱在怀中,走向寝殿,动作轻缓地将她安置在床榻上,“睡吧,孤走了。”贺芸阖目,并未理会,仿佛已经熟睡过去,眼尾还泛着红,面色疲惫。
等到脚步声渐渐远去,贺芸才翻转过身子。她不禁想,自己这是惹上了什么孽缘?莫非是前世的尘缘纠葛,今世过来讨债了?而这债主是个贪婪至极的性子,非要将她整个人囫囵吞下才肯善罢甘休。“狗男人。”贺芸疲惫地骂了一句,随后便放空了思绪,任由自己沉入了沉沉的深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