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太子妃的杀心

春风乍起，夹杂着一丝凛冽，吹拂着茉儿微乱的发丝。他抬起一只手，动作略显仓促地将鬓边的碎发拢好，目光径直望向立在他面前的小桃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太子妃娘娘吩咐的事情，奴婢不敢不从。”

小桃子，这个看似柔弱的宫女，难道也藏着一颗阳奉阴违的心吗？她的胆子，竟敢大到如此地步，难道就不怕被太子妃发现后受到严惩？

“呵……”小桃子双手交叠在腹前，摆出宫女最常见的端庄姿态，一声嗤笑伴随着一丝兔死狐悲的伤感溢于言表：“小梨子如今怕是早已化作一堆白骨，葬在那荒凉的乱葬岗里了。你说，你能将她送往何处？”

愕然与荒谬瞬间席卷了茉儿的思绪。死，对他而言本是司空见惯之事。在兰国的权力斗争中，他也曾拔刀相向，血溅白刃，一条生命的消逝不过是转瞬之间。然而，在这东宫的后院里，生命的终结却显得如此悄无声息，如此微不足道，甚至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

“小梨子行差踏错，言语有失，太子殿下要她的性命，本就是理所应当。”小桃子比茉儿矮了许多，她轻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语气中暗藏着警示：“茉儿，你可得管好自己的嘴。太子妃娘娘性情柔善，若被她知晓此事，定会忧心忡忡，太子殿下随之龙颜不悦，你的性命便难以保全了。”

茉儿连声应道：“明白了，明白了。”

……

暖阁之中，宁㳐临抬起手臂，温柔地爱抚着贺芸如墨般的青丝。他的手掌缓缓下移，直至抵在她纤细的脊背上，稍稍用力，便将她揽入怀中。

贺芸并未抗拒，乖巧地依偎在他的胸膛。她鬼使神差地将耳朵贴近他的胸口，试图捕捉那雷鸣般急促的心跳声，只觉得有些聒噪。

宁㳐临垂下他那双狭长的凤眸，贺芸那姣艳而又柔雅的侧脸便映入他的眼帘。她神情专注，仿佛正在潜心研究、揣摩着什么，那双柳叶般的眼眸，此刻在专注之下，竟显露出几分圆润的钝感。

她轻声得出结论：“殿下的心跳，跳得如此急促。”

“烦人。”宁㳐临低语，随即将话题转开，语气自然地说道：“这大约是因玥玥在孤的怀中，孤对玥玥总是心绪难平。”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平静而坦然的态度，却让那颗躁动的心彻底失去了平息的欲望，任由它混乱翻腾。

往日那份静谧的心湖，仿佛被一双手粗暴地捧起，毫无章法、毫不留情地揉捏，最终被扭曲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模样。

宁㳐临揽着他的妻子，一同坐在矮榻之上，目光悠远地望向窗外。古老的树木已悄然萌发新芽，各色娇艳的花朵竞相绽放，一派春意盎然，冬日寒冷早已远去。他的妻子依偎在夫君怀中，诉说着往昔。他难得地纵容自己，沉浸在这充满危机却又令人沉醉的温柔乡里。

“玥玥，再为孤绣几个腰封吧，孤很是喜欢。”宁㳐临的声音清润而平和，他伸出手捧起贺芸的脸庞，深情地凝视着她那双温和的眼眸。

他喜欢的，并非是那些粗劣、未完成的腰封，而是贺芸为他绣制腰封这个举动本身，那其中蕴含了他渴望的那份柔情。

“来活儿了。”贺芸柔声应允道：“既然殿下喜欢，臣妾便多绣几个。”

她心中暗想，那只愚胖的鹤（指宁㳐临的属下）还在，若她多绣几个花样，他宁㳐临还认得出来吗？

暖阁之外，一个小太监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白回显大人在长信殿求见！”

时值日落西山，已是封笔之日，不再处理宫务。宁㳐临本不想被打扰，他沉醉于这温馨缱绻的碧院之中，不愿离去。然而，理智最终占据了上风。白回显并非不知分寸之人，若非有急事，绝不会如此冒昧。

“玥玥。”宁㳐临望向贺芸，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启齿。明明是他亲口承诺要陪伴她一个月，却在刚开始之时就食言了。

“去吧，殿下。”贺芸轻轻推离了他的怀抱，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理解：“白大人定是有极为要紧的事情。”

她心中暗叹，赶紧去吧，不必留恋，姐姐我不过是个识大体、懂规矩的太子妃罢了。

宁㳐临只得起身，步履匆匆地离开了碧院。他明白，有些时候的闲适是难得的，但他终究是大云朝的太子，肩上担负着沉重的责任。

贺芸慵懒地靠在榻上，难得地享受着这份自在。她突然想到，为何传唤的不是小关子？作为太子贴身的总领太监，理应由他来传唤才是。

晚间时分，贺芸唤来宫人，整理出绣线。她得赶紧把腰封绣出来，以便随时应对宁㳐临。

宫灯燃起，暖橙色的光晕将贺芸清雅而又秾丽的脸庞映衬得愈发柔情。

她手中持着绣棚，旁边的案几上放着一本绣本。她此刻不过是在临摹照搬，并无什么特别的创意。她向来不喜在夜晚的静谧时光被一众宫人围拢，便将她们全部遣至殿外伺候。暖阁之内，只留下了小桃子和茉儿。主要是茉儿，他能很好地管束住那只无法无天的小猫——“小溜”。

此时，她发现缺少了一种颜色的绣线。小桃子出去寻找，而茉儿则跪在地上，看着成堆的各色绣线，几欲抓狂。这些线，究竟该如何整理？

他小心翼翼地挑出贺芸所需的绣线，果然，是他挑错了。贺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说道：“等小桃子回来再说吧。”

茉儿讪讪地应了一声，听见贺氏问他：“东西可都送到了？”显然，她问的是早上的两个木匣子。

一股恶意的念头在他心中悄然滋生。他抬眸望向贺氏那端方而又沉静的面容，他迫切地想看到她惊慌失措、无措的样子。

他讷讷地开口道：“吕嬷嬷的，送到了。”

“小梨子的呢？”贺芸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异样。

茉儿一字一句，语速带着几分惊慌，说道：“死了。”

她会感到愧疚吗？还是会撕下面具，毫不在意？

他几乎是颤抖着，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贺氏接下来的神色。

窗外暮色渐浓，稀疏的宫灯零星地点缀着黑暗。贺芸将手中的绣棚搁到一旁，半侧起身，金线绣纹的衣摆随之晃动。她伸出素白的手，将那扇雕花的窗户缓缓合上。

一道月光恰好洒落，温柔地洒在她白皙的颈部和瘦削的肩头上。

“没有人告诫过你吗？”贺芸温和而深邃的目光，静静地停留在茉儿那张本应娇艳的脸上。

这位雍容华贵的太子妃，并没有显露出他所期待的任何神色。她只是平静而又缓和地问了这么一句话，嗓音中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安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