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规矩压死人，娘子险变哑巴亏

十四载春秋，不及这区区四日。卢娘子觉得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精密的牢笼，每一寸肌肤，每一丝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符合那名为“规矩”的苛刻准则。如何向太子妃施礼，如何应对其余的贵人，头颅须垂低几分，步伐又当迈多大，每一个细节都带着无形的重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然而，这太子妃，正是她得以脱离苦海的恩人。一场交易，一纸赎身契，便将她从花楼的污泥中捞起，送入了这泼天的富贵之中。想到这一点，卢娘子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幸运感，仿佛是前世积了多少德，才换来今生的这一份“体面”。即便只是太子妃身边的一个宫女，也比那些在男人面前曲意逢逢、讨尽欢颜的日子强上万倍。

“不就是学规矩吗？”她暗自咬牙，眼中闪烁着坚韧的光芒，“总比卖笑强千百倍！”

初来乍到贺府，那严厉的贺府嬷嬷便如影随形，几次三番地警告她：“不得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更不能妄想攀龙附凤。”

天地良心！卢娘子暗自叫苦，她怎会有那样的念头？她在那个销金窟长大，姐妹们最好的归宿，无非是嫁入富贵人家做个妾室，或是辛辛苦苦攒下银两，赎身从良，嫁个寻常百姓，相夫教子。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在她眼中不过是过客，是稍纵即逝的玩物，他们骨子里的薄情寡义，她看得太多，又怎敢奢望去“攀附”？

“卢姑娘，你随咱家来。”

门口，一个瘦削的身影映入眼帘。是小叶子，皇庄里的风云人物，传闻在太子妃面前极得宠信，其师父更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大太监关公公。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太监，神色冷峻。

“是，叶公公！”卢娘子急忙提裙，快步迎了出去。心头怦怦直跳，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她。这位叶公公，连教导礼仪的嬷嬷见到他都要弯腰赔笑，其威势可见一斑。

小叶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双眸子如同千年寒冰，丝毫没有温度，直看得卢娘子浑身一个激灵，暗道：“这人究竟是何来历？怎生得如此骇人！”

即便小叶子在太子妃与太子殿下面前总是毕恭毕 দক্ষতার，但脱离了那层束缚，他俨然也是一位说一不二的“爷”。

“倒是有些可能讨太子妃喜欢。”小叶子转身，步伐不疾不徐地朝着府中后院走去，冷冽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跟上来。”

穿过长长的回廊，小叶子再次开口，声音里依旧带着那种令人胆寒的寒意：“下九流出来的人，想必最擅长媚上之事。”

卢娘子垂着头，紧随其后，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步伐，不敢丝毫逾越嬷嬷所传授的规矩。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无辜：“奴婢真没有攀附太子殿下的意思。”

太子殿下？她脑海中浮现出那高高在上的身影，只觉得那不过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一个她即便拼上性命也无法触及的存在。

“呵～”小叶子倏然停下脚步，侧过脸，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把锥子，刺入卢娘子心中。“哪个嬷嬷在你面前嚼舌根了？你可是太子妃赎出来的人，将太子殿下扯上，那是不要命了！”

皇庄贺府的下人，皆是从皇宫而来，彼此之间本应小心翼翼，不敢轻易得罪。可这突然冒出来的卢娘子，却成了他们排泄不满的绝佳出口。他们碍于太子妃的面子，不敢明目张胆地刁难，便只能将那些好心的告诫，变成了暗含深意的讥讽，一句句敲打她的出身。

“都……都有吧。”卢娘子不敢隐瞒，尽管她本性泼辣，但在此时此地，在这森严肃穆的贺府，她早已收敛了所有张扬的性子，不敢有半分僭越。

小叶子“啪”地一声击了下掌。一直沉默站在他身后的小太监立刻躬身：“叶公公。”

小叶子的声音细弱蚊呢，却像一条毒蛇，缠绕住卢娘子的脖颈，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寒意。“一群蠢货！在贺府，竟将身在皇宫时的谨慎丢了个一干二净。去，把那些嚼舌根的，一个个揪出来，让他们跪上一个时辰，掌嘴二十，好好长长记性！”

“是！”小太监领命，转身便退了下去。

小叶子继续领着卢娘子往前走，语重心长地说道：“会媚上，对我们这种奴才来说，本是好事。咱家让你好好伺候太子妃，不是让你妄想那些不该有的。”

“是，叶公公！”卢娘子毛骨悚然，短短片刻，眼前这位小叶子便轻易地罚了近乎大半的下人，这种雷霆手段，让她心生畏惧。

“记住，在太子妃面前，你不要把自己当作全然的奴婢。你要保持自己的性子，该笑的时候就笑，大胆一些。”小叶子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照。

贺府的后院，亭台楼阁，湖光潋滟，草木葱茏。应着时节，各色梅花竞相绽放，为这雅致的景致增添了几分清丽。府邸宽敞，因只有太子妃与太子殿下两位主子，便没有过多划分院落，反而将这后庭院打造成了一个精致的园林。

贺芸纤细的手指灵巧地拨动着算盘，石桌上堆叠着一叠厚厚的账本。赚钱，这项活动总是能让她心生愉悦，充满干劲。

“素灵要参加的宴会真是不少，也好些天没见着她了。”贺芸在手中的账本上落下最后一笔，合上，叠入那堆积如山的账本之中。

自从白回显有出息后，夏盛霖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不再默默无闻。许多人都想借着她，搭上太子妃这条“贵人线”。侯府夫人，国公府夫人，这些身份显赫的人物，都不是夏盛霖能够轻易得罪的。因此，她偶尔也会将请帖转交给贺芸。

不过，贺芸对此倒也并不觉得困扰。夏盛霖早已提前与她打过招呼：“玥玥不用管我，不必特意给我做脸。”

小暖笑着端来装水的银盆，伺候太子妃净手：“白夫人如今在云城，也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小暖心中暗自腹诽，这位白夫人，论起聪明才智，实在算不上出类拔萃，但她那位白大人，却是当真聪慧过人。处理这些请帖之事，必定是他出的主意，圆滑得体，两头不得罪。

瞧，太子妃虽然没有应下请帖，但这些请帖终究是呈到了太子妃案前，这足以证明太子妃对白夫人的看重，这其中的门道，已然不言而喻。

贺芸接过小虹奉上的锦帕，擦拭着手上的水渍，一双姣好的眉眼舒展开来，抬眸说道：“素灵过得好，便是好事。”

其中的关节，贺芸又何尝看不透？但这点人情面子，她自是愿意给的。

小虹真心实意地说道：“白夫人能够过得好，也是仰仗了太子妃您的恩典。”

就在此时，小叶子领着卢娘子走了过来，规规矩矩地行礼：“奴才/奴婢，参见太子妃！请太子妃安！”

“都起来吧。”贺芸惯来不摆架子，语气温和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