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帝怒宫闱乱

月华倾泻，笼罩着不安的大宁皇宫。殿宇重重，却难掩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闷气息。

“倘若灵和教一旦成为国教，佛道两脉的香火便将尽数断绝，陛下可曾想过，这会令多少忠心耿耿的将士心寒？您又如何面对那些甘愿为您赴汤蹈火的何氏子弟？”南王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固执，在靖穆帝昏沉的脑海中激起惊涛骇浪。

靖穆帝只觉一股滔天怒意几乎要将他撕裂，步伐也因此有些踉跄。他一把抓住南王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声音喑哑：“你竟也敢忤逆朕？你以为朕不敢对你动手吗？”

南王垂下眼眸，口称“不敢”，然而那眼中的挑衅之意却丝毫未减。他手中握着大宁朝的军权，朝中大半将领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动他，无异于动摇大宁朝的根基。

林老近乎哀嚎般地爬行到靖穆帝脚边，全然不顾君臣礼仪，伸出手紧紧扯住靖穆帝的衣襟，声嘶力竭地呼喊：“不可啊！陛下！南王一片赤诚，安社稷于危难，岂能如此对待！”

就在这时，太子宁㳐临身着一袭素雅的长袍，恭敬地跪在靖穆帝面前。他声音清正而坚定，不带一丝犹豫：“父皇，唯有朝堂太平，百姓方能安乐。灵和教绝不适合立为国教，南王不能罚，朝中诸位大人亦不能罚！”

有了太子这番犹如定海神针般的话语，原本还在犹豫的朝臣们立刻群起而附和：“陛下，灵和教不堪立为国教，南王万不能罚！”

“好！好！好！”靖穆帝连说了三个“好”字，语气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他猛地挥动衣袖，声若洪钟：“将南王拖出去，斩首示众！”

胸腔中仿佛有万千根钢针在绞拧着血肉，靖穆帝弓起身子，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脚下一个趔趄，身子摇摇欲坠。一旁的刘林见状，本就惨白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惊恐，连忙上前搀扶：“陛下！陛下！”

然而，靖穆帝的身体仿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又咳出一口鲜血，随即眼前一黑，重重地昏了过去。

一直缄默不语的何皇后见状，亦是大惊失色，失声惊呼：“陛下！”



偏殿之中，太医神色凝重地为靖穆帝诊脉。殿外，朝臣们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太医的诊断结果。

片刻后，太医缓缓收回手，对着太子宁㳐临摇了摇头，语气沉重：“陛下脉相已是极尽衰败。若只用温和的药物调理，恐怕作用甚微。微臣尚有一计，可尝试以至猛烈之药引，或可有一线生机。只是此法极其危险，且难以完全掌控。”

太医素来谨慎，话语中留有余地，但“作用甚微”四个字，已然说明了温和药物的无力。那渺茫的生机，只寄托在那凶险的猛药之上。

刘林双腿一软，颤抖着嘴唇，难以置信地问道：“怎会如此？明明昨夜把脉时，陛下龙体尚安好？”

“陛下头疼已久，近半月难以安眠，安神汤药皆无效，身子本就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此次又是怒火攻心，伤及肺腑，数病齐发，方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太医面色哀婉，缓缓解释道。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移向何皇后和太子宁㳐临。是否使用那凶险的猛药，全凭他们二人做主。

何皇后紧紧攥着手中的丝帕，指节泛白。她犹豫片刻，正欲开口，却被南王凑近耳边，用极低的气声说道：“姐姐，你想让你弟弟、你的儿子，乃至你的家族，都为你这一句话陪葬吗？”

何皇后心头一凛，她侧眼看向南王，南王眼眸深邃，带着幽暗的警告。她狠狠地闭上双眼，语气中充满了悲凉与苦痛：“一切……一切由皇儿做主。本宫心哀至极，身子不适，先行回坤宁宫。”

随行的贴身嬷嬷连忙上前搀扶着她，何皇后仿佛已经预见了某种无可避免的结局，她落寞的背影，写满了萧瑟与哀伤。

太子宁㳐临静静地站立在床榻前，垂眸望着昏迷不醒的父皇。他神色似哀似叹，但那双眼眸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父皇龙体安危，事关重大。孤一时也难以决断。”

朝臣们将目光投向太子，他们心中盘算着，太子手段何其高明，心思何其深沉，又怎会轻易在这等关头担下这般骂名？

此时，白回显像是充当了出头鸟，他语气中饱含“忠诚”：“陛下龙体金贵，太医既然说那猛药极其危险，不如还是使用温和的药方为妙。陛下吉人天相，定能渡过此劫！”

在场的朝臣，又有几人真的期盼靖穆帝能够安然脱险？凭靖穆帝今日的雷霆手段，一旦醒来，恐怕首先要拿他们的性命来祭奠那金銮殿的威严。靖穆帝连南王这样的人物都敢扬言斩首，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朝臣们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成为帮凶：“白大人所言极是！陛下安危为重，切不可冒险尝试那猛药！”

“太子殿下已行冠礼，登基后便可立即亲政，定能稳住大宁朝此刻的动荡。”

“你们……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刘林被眼前的一幕气得浑身颤抖，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向这群人，语气中充满了愤恨。

然而，还不待他说出更多，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关子跨前一步，用手捂住他的嘴，轻声告诫道：“刘总管，您也是宫中老人了，莫要一时失言。”



月华如水，夜色已深。亥时已过，本该是喜庆祥和的夜晚，然而宫中上下却无一人敢安然入睡。

御林军在宫道上来回巡逻，封锁森严。宫门早已落锁，朝臣与各国使臣无一例外，尽数被困宫中。参加宴席的宫中主子，也只有何皇后一人回到了她的坤宁宫。

宫内寂静得令人窒息，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血腥味。

东宫长信殿的暖阁内，贺芸辗转反侧，坐立难安。她终于忍不住起身，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身上的珠钗金饰早已卸去，那张本就清丽妍姝的脸庞上，写满了挥之不去的焦急。太子为何还不回来？

夜深了，猫儿也变得精神起来，一声声“喵喵”的叫声，让小虹不得不将猫儿抱出暖阁，以免它进一步加剧太子妃的忧虑。

“太子妃。”被小关子特意留在长信殿的小叶子轻声唤道。见太子妃的目光转向自己，他接着说道：“您不必过于担心。现在没有消息，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您能安然无恙地待在长信殿，便说明太子殿下那边是安全的。”

贺芸知道小叶子说得有理。如果太子殿下那边出了任何岔子，她也必然会被御林军带走。可即便如此，那颗悬着的心，依旧无法半分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