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悲歌奏响,旧局倾覆

类别:古代言情 作者:字数:2301更新时间:25/09/14 02:06:23

宫阙深处,镂空的花窗投下斑驳的光影,映在贺芸素净的脸庞。她轻声叹息,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小叶子,你说这天家的富贵,究竟是用多少心力才搏来的?”

小叶子站在一旁,垂首不敢多言。天家之事,向来最讲究血脉传承,却也最是无情。太子宁㳐临这些年的日子,可谓一步惊险,步步维艰。父子之间,母子之间,兄弟之间,那份情意淡薄得如同冰封万年的寒霜,不曾有过一丝暖意。

“咚!咚!咚!……”

骤然间,悠长而悲穆的钟声穿透宫墙,回荡在寂静的皇宫之中。八声钟响,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凄凉,昭示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先帝,驾崩了!

贺芸默默数着那一声声仿佛敲在心尖上的钟响,竟从中品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一丝微弱的窃喜。她垂下眼眸,看着殿内那些跟着她一同跪伏的宫人,心中的那份惶然,似乎也随着钟声的消散而终于落地。宁㳐临,他终究是赢了。

遥远的坤宁宫,何皇后闻声踉跄,身形不稳地跌倒在地。手中紧握的佛珠,本是她祈福的法器,此刻却如同失了魂一般,一颗颗散落,圆润的珠子滚落,恰恰避开了她绝望伸出的指尖。

“陛下!”何皇后跪在蒲团之上,身体深深地弯折,发出凄厉的悲呼。她的眼中,满是无法言说的悲怆,二十二年的荣华富贵,一朝之间,不过化作一场空梦,破碎得体无完肤。

夜已深沉,时至丑时,宁㳐临终于踏入了东宫的门槛。贺芸并未安睡,早早地在寝房等候着他。

他脱下染着夜风寒意的玄色氅衣,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生怕将外面的寒气沾染到她身上。

“玥玥,一切尘埃落定了。”他将头轻轻埋在她颈窝处,语气平缓,听上去仿佛只是寻常的一次外出,归来后与娘子之间自然而然的亲近。除了在贺芸面前,他永远是那副云淡风轻、胜券在握的模样。

贺芸伸出手,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自己紧紧贴在他的怀里。肌肤相贴,气息交融,仿佛两人的魂魄在此刻也产生了共鸣,碰撞在一起。

先前已经有太监前来禀报,说靖穆帝是病逝的。然而,贺芸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背后定然有宁㳐临的手段。不过,她也明白,身处龙潭虎穴,能盘踞其中的,必然是手段狠辣的巨龙,而非心性纯良的幼兽。

她或许可以善良,可以心软,但若强求宁㳐临也如此,无异于逼他走向死亡。他生在皇宫,长于皇权争斗之中,这便是他无法摆脱的宿命。

有时候,极致的果断与残忍,反而是一种别样的慈悲。毕竟,皇位的更迭,往往伴随着刀剑的嘶鸣,尸骨的堆叠。而这一次,他却做到了波及无一人死亡。

“回来就好。”贺芸低声呢喃,清晰地听着他胸腔中强有力的心跳,仿佛也带动着自己的心一同轰隆作响。

宁㳐临将头抬起,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其实,我有些怕。”

贺芸往前缩了缩身子,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胸前那细密金丝绣成的龙纹,触感带着些许硬度,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语气柔和地安慰道:“持珏,我们都平安无事。”

她未曾绾起发髻,如瀑般的青丝柔顺地垂落在肩头。宁㳐临抬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然后又轻轻摇头,“我并非害怕失败,我谋划已久,胜局早已注定。”

“我只是害怕,会惹你生厌。”宁㳐临低语,他的爱恋中总是带着一份近乎偏执的患得患失。在贺芸面前,他小心翼翼,生怕任何一点疏忽会引起她的反感,让她疏远于他。他深知,自己与贺芸截然相反,她的性情慈悯柔善,而他……

“持珏。”贺芸抬眸,与他对视。她看到了他眼中那份浓浓的惶恐,“你总是将我想得太好,我并非菩萨,我只是一个脚踏实地,活在俗世中的普通人。”

“俗人的心,又怎可能永远公正地立于中央?总会有偏向。你是我的夫君,我的情感自然而然地会倾向于你。当那钟声响起之时,我心中第一个涌现的情绪,便是那份窃喜与庆幸。”

“你说你害怕我畏惧你。”贺芸抬起手臂,轻轻攀上他的肩,一字一句地质问他,“你在我面前所展现的温和与爱意,究竟是真是假?”

宁㳐临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坚定而充满深情:“是真的!玥玥,如果可以,我愿以我的生命来换取你的爱。”

世人都说真爱难得,难以窥探。然而,此时此刻,若有人能站在这宁㳐临的面前,亲眼目睹他眼中那份纯粹到近乎偏执的情感,便没有人会否认这份爱恋的真实。它永不熄灭,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如果有人能够用最锋利的器物,剖开他的胸膛,拨开他层层叠叠的胸肌,定会发现,他的心脏之中,早已刻满了“贺芸”二字。

靖穆帝驾崩,举国披麻戴孝,三月丧期过后,太子宁㳐临顺应天命,龙袍加身,登基为新帝,改年号为“应和”。册封太子妃贺氏为皇后,从此母仪天下,入主那象征着后宫至尊地位的坤宁宫。

然而,圣旨只是圣旨,现实却又是另一番光景。朝臣们私下里议论纷纷,宫人们心中也清楚,这位新帝的皇后,似乎从未真正踏足过那威严而空旷的坤宁宫。更多的时候,她与陛下一同居住在永定宫,享受着帝后二人之间难得的温存。

这般不合规制体统的举动,本该引来朝臣的弹劾,可奇怪的是,竟无一人敢上奏。帝后恩爱,若能公开宣扬,固然是美事一桩,但这份“恩爱”的背后,却隐藏着更深层次的担忧。

朝臣们心中尚有一件更为要紧的事情亟待解决——陛下至今无子嗣!皇嗣乃是国之根本,万万不可疏忽怠慢!于是,群臣联合上奏,恳请陛下下旨开选秀,为大云王朝选拔适龄的贵女入宫,充盈后宫,以期早日诞下皇嗣。

然而,宁㳐临却对这些奏折置若罔闻,通通驳回。他回道:“父皇仙逝,朕心甚痛甚忧,且新朝百废待兴,诸事繁杂,朕不愿沉溺后宫,分心他顾。选秀之事,不必再提!”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若是陛下当真如他所言,是个纯孝之子,那如今龙椅上坐着的,还不知道是何人呢!而所谓“不愿沉溺后宫”,更是天大的笑话。如今的后宫,何人?除了那位住在永定宫的皇后娘娘,哪里还有其他女人?

与陛下硬着来,无异于自断前程,惹来杀身之祸。于是,这群急切的朝臣们,便将心思动到了何太后的身上。然而,自从先帝驾崩之后,何太后便日渐消沉,整日郁郁寡欢,提不起精神处理旁务,直接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至于那位南王,那就更不指望了。他只是挠了挠头,憨笑着说:“本王一个做舅舅的,去劝侄子纳妾,这岂不是要破坏人家小夫妻的和睦?这丧良心的事情,本王不干!”

大臣们急了,语重心长地劝道:“那可不是寻常的家事,那是关乎大云朝国事的要紧事!古之贤王,后宫无不充盈,人丁兴旺,这才是对国家社稷,对江山百姓有利的明证!旧史有言……”

南王挑了挑眉,双臂环抱在胸前,装出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文绉绉的东西,本王一个粗鄙的武夫,哪里听得懂。”说罢,他径直转身离去,根本不理会那气得满脸通红的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