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执念消散

墓碑前，周妈妈的身影被清冷的月光勾勒，她就那样静静地跪着，目光胶着在墓碑那张定格在十五岁最美好年华的照片上。曾经，因为报复了那六个施暴者，她身上缠绕的滔天怨气早已消散，此刻的她，不过是一个孤零零的普通鬼魂，再无半点昔日的戾气。

“为何……为何我寻不到小宝的魂魄？”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在寂静的墓园里回荡。

柏兴民望着她，轻声回应：“或许，她也不愿再留恋这红尘俗世了吧。”无论是曾经的苦难，还是如今的仇怨，她都已释然放下。

周妈妈的泪水滑落，低语着：“小宝啊，妈妈为你报仇了……呜呜呜……”

柏兴民走上前，郑重地为周彤上了三炷香，随后，他手中出现了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递向周妈妈：“是时候该走了。”

“我不走，我还想……再陪陪小宝……”周妈妈的声音哽咽，不愿离开。

柏兴民估算着她魂魄的状态，失去了怨气的支撑，只怕一到黎明，随着第一缕晨曦洒落，便会彻底消散。

齐义在一旁低声提议：“我们去那边稍等片刻吧。”

周妈妈开始一遍遍地向周彤讲述复仇的点滴，然而，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复仇的快感。无论她如何严惩那几个施暴者，她的孩子，终究是回不来了。她对那六名霸凌者的身体进行了伤害，让她们余生都活在残疾的痛苦与恐惧之中，却终究没有取走她们的性命。在她看来，这样的惩罚，远比直接了结她们更加残忍，更能让她们铭记终生。

身为校园霸凌的亲历者，齐义本也曾期盼着那些施暴者能够得到报应，然而，当他看到她们如今凄惨的模样，心中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快意。

“在想什么呢？”柏兴民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温声问道。

“你说，像这样的事情，只有以暴制暴，才能讨回公道吗？”齐义忍不住问道。

“并非如此。”柏兴民摇了摇头，“周彤的事情，终究是个例。”

齐义沉默了，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年少时的经历。童年时期的校园，对他而言是一段艰辛的回忆。学校里那些年长的学生，总是欺负他这个没有父母撑腰的孩子，还嘲笑他那早已过世的爷爷。他无力反抗，只能默默忍受。每天仅有的那几块钱早餐费，也全被用来缴纳“保护费”，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都没能好好吃过一顿早饭。

“我曾向老师求助过，但老师只是在讲台上轻描淡写地警告了几句。放学后，我遭受的欺凌反而变本加厉。久而久之，我就学会了独自承受一切。”

柏兴民一直紧握着他的手，安静地倾听着他平静地叙述着自己坎坷的成长经历。一种莫名的钝痛，在他的心底悄然滋生。

“我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能够狠狠地报复那些欺负我的人，让他们也尝尝那种痛苦的滋味。在周彤的事情里，我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影子，总觉得周妈妈的所作所为，是在替所有被欺凌的孩子们出气。有周彤，也有我，更有千千万万个像我们这样的人。”

“你说，我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很坏？”他自嘲地笑了笑，松开了紧握的手，他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也绝非光明正大。

然而，下一刻，一只温暖的手臂轻轻揽过了他的肩头，他的脑袋不由自主地靠在了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齐义感到一阵慌乱，不知所措。

“君子论迹不论心，你这样想，并无大碍。”柏兴民温和地说道，“最重要的是，你守住了法律的底线，没有将想法付诸行动，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我并不知道你小时候经历过如此多的磨难，但请相信，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我在此保证。”

听着他有力而平稳的心跳，齐义的心更加慌乱了。

“可是，在周妈妈报仇成功之后，我却并不感到快乐，我总觉得，这似乎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结果。”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柏兴民轻声安慰道，“这个世界上，仍有许多人在不懈努力，推动着相关的法律法规，以遏制校园霸凌。总有一天，所有的孩子，都能在真正清朗、安全的校园环境中成长。”

“那你打算如何处理周妈妈？”齐义问道。

“超度吧。”柏兴民回答，“毕竟，她的手上，并未沾染真正的生命。”

在天边泛起鱼肚白之时，柏兴民将周妈妈的魂魄，安稳地收进了那个小巧的白玉瓷瓶中。

近几日，因处理周彤事件而忙碌，齐义耽误了不少课程。一踏入校门，便被同学告知，有两门考试，铁定是要挂科了。

齐义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下个学期只能再想办法补考。

校园里，关于周彤事件的讨论依然热烈。有了如此广泛的社会关注和群众监督，警方的破案速度也因此加快了许多。

周彤的自杀，已然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许多同学纷纷站出来作证，指证刘诗琪在当时确实曾胁迫她们参与到对周彤的霸凌之中。而学校方面对此事的漠视以及对个别学生的纵容，也被视为导致悲剧发生的重要诱因。

学校最终被查封，校长和班主任也被警方带走接受调查。

刘诗琪的父母，也因涉嫌滥用权力妨碍司法公正，被暂时停职并接受相关审查。就连当年负责此案的警务人员，也因此受到了牵连。

事件的发展，似乎一切都在朝着积极的方向推进。

然而，那六名施暴者的境遇，却并不如人意。

齐义听说，赵海已经办理了休学手续。

趁着下午空闲，齐义与柏兴民约好一同前往医院，探望因事件受伤的赵璐。

然而，他们还没见到赵璐，就被匆匆赶来的赵海拦了下来。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是来看我笑话，围观我的痛苦吗？”赵海双眼通红，见到齐义，就如同见到了仇人一般，情绪激动地向他冲了过来，“齐义，你为什么要去找我妹妹啊？为什么？！”

柏兴民敏捷地挡在了齐义身前，一把推开了暴怒之下的赵海，冷声警告道：“主动伤人者，将面临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且会留下案底。你最好在动手之前，仔细想清楚后果。”

赵海猛地握紧了双拳，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站在两人面前，眼神凶狠地来回扫视：“你们都给我滚！从今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滚！滚！”

“都吵什么呢？这里是医院。”他的咆哮声过大，很快就引起了附近护士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