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鬼王破体而出

夜色如墨，吞噬着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地府最深处的阴寒之气，如实质般凝聚，幻化成一个庞大的身影——鬼王。寻常的刀剑，对它而言不过是刮痧，唯有同源于幽冥的黑猫，才知晓如何给予这巨兽最致命的打击。

然而，即便是黑猫，也难以与这初生的鬼王抗衡。数个回合的激战，黑猫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每一次闪躲都带着一丝力不从心。鬼王的利爪再次探出，这次，黑猫终究没能完全避开，腹部被撕裂，重重地摔落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就在这危急关头，柏兴民及时出手。他手中灵符所化的锁链如同闪电般缠绕上鬼王的脖颈，用力一扯，鬼王那由纯粹阴气汇聚而成的头颅瞬间炸裂，化作几缕飘渺的烟气消散。但这股突然消失的巨大力量，也让柏兴民自身重心不稳，狼狈地摔倒在地。

仅仅眨眼之间，这战场上仅存的两大战斗力，都已落败。

“打不过……是真的打不过啊……”柏兴民看着鬼王颈部又开始汇聚的阴气，那里正重新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头颅轮廓。

鬼王摇晃着刚刚“长”出来的脑袋，目光转向了那个给它造成伤害的人类。它一步一步逼近，眼中充满了要把这个渺小生物碾碎的残忍。然而，当它走到半路时，却感到脚下传来一阵沉重的阻碍。鬼王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一只渺小的“蝼蚁”竟扒在了它的脚踝上。

这“蝼蚁”正是齐义。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柏兴民和黑猫与鬼王激战的惨烈场面。深知自己实力不济，他不敢上前添乱，只能远远地望着。眼见黑猫重伤倒地，柏兴民也无力回天，即将被鬼王一脚踩死，齐义体内最后一丝求生的意志被点燃。他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向柏兴民，颤抖着手指，摸索出身上仅剩的三张雷符，毫不犹豫地贴在了鬼王的腿上。

“给爷去死！”一声嘶吼，伴随着符咒的力量爆发。

“齐义……”柏兴民惊恐地看着齐义的身影被雷符的冲击波狠狠地向后抛飞，他想要上前救援，却身负重伤，无能为力。深知齐义此举是为了给自己创造一线生机，柏兴民顾不得悲伤，强忍着剧痛站起身，口中开始默念古老而强大的咒语——金光咒。

这是燃烧自身寿元以换取强大法力的禁忌之术。一旦成功，他便能在短时间内拥有足以与鬼王抗衡的力量。就在咒语即将完成，金光乍现之际，一声巨大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突然从鬼王那庞大的身体内部传了出来。

鬼王低头看去，只见它胸口处，赫然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散发着比鬼王本体更加浓郁的阴气，它如同拥有生命般，贪婪地吞噬着鬼王的身躯。鬼王胸口的裂痕越来越大，它发出愤怒的嘶吼，却无法摆脱这股来自体内的侵蚀。只能在地上徒劳地蹦跳，引发地面的剧烈震荡。

“这群阴物，果然喜欢自相残杀。”柏兴民心中暗喜，趁着鬼王混乱之际，他迅速躲避开来，将受伤的齐义和黑猫拖到了安全地带。

黑猫盯着鬼王身上那越来越大的裂口，虚弱地提醒道：“不好，有东西要从它身体里出来了。”

柏兴民和黑猫都清楚这一点，但此刻他们二人一猫，早已精疲力尽，再无余力与任何敌人交战。只能在一旁警惕地观望。

鬼王身上的裂口终于完全撕裂，一个完整的人形生物，缓缓地从那深不见底的缝隙中钻了出来。当他彻底脱离鬼王躯体的那一刻，鬼王庞大的身躯如同融化的雪水般，化作无数阴气，被这个新生的人形生物悉数吞噬。

人形生物的体型并未因此变得更加高大，但它身上的阴气却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加深，直至变成一种纯粹的、令人绝望的漆黑。

新的鬼王，诞生了。

而这个新生鬼王，比之前的任何一个，都更加难以对付。

柏兴民望着那个新鬼王离去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心惊。那熟悉的轮廓，那挺拔的身姿，在童年无数次的回忆中，他曾见过无数次。那是他记忆中永远强大、伟岸，值得他小小年纪去信赖和依靠的背影。

然而，此刻，这个新鬼王，已经完全吸收了所有阴气，它背对着众人，化作了一个正常人类的模样。

柏兴民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影，心中不断祈祷：“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事与愿违，那个身影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身。当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柏兴民呆住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那新鬼王，半边脸被浓重的黑色阴气覆盖，呈现出非人的诡异；而另一半边脸，却保留着人类的温和与慈爱，眼神中没有鬼物的贪婪与阴冷，只有人类特有的温暖与眷恋。

新鬼王朝着他们缓缓走了两步，当它看到柏兴民眼中流露出的戒备和一丝恐惧时，它停下了脚步。它缓缓地伸出手，朝着柏兴民，声音因久未开口而显得粗嘎嘶哑，却带着刻骨铭心的思念：“长……生……”

这两个在心底盘桓了无数年的名字，终于从它喉咙中挤了出来，并且越来越顺畅。

“兴民！”

柏兴民如遭雷击，脚步僵硬，无法上前。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口中喃喃自语，最终，他几乎是带着一种无法置信的语气，问出了那个沉甸甸的称呼：“爸？”

新鬼王身上的阴气开始涌动，似乎是在表达它此刻复杂的情绪。

“兴民，快走！快离开这里！”

柏兴民却如同扎根在地一般，没有丝毫动作。他紧盯着自己的父亲，问道：“人间的那些自杀事件，是您蛊惑他们做的吗？”

鬼王沉默了，但那沉默本身，便是最肯定的回答。

柏兴民追问道：“养老院里的那些生魂，也是您勾走的吗？”

鬼王依旧没有否认。

柏兴民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为什么？您当年教给我的那些道义，都到哪里去了？”

一直沉默的鬼王，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那笑声癫狂而悲凉：“道义？哈哈哈哈……”

它笑得歇斯底里，“道义二字，就困了我们柏家人一生！斩不尽的妖魔，求不来的长寿，这就是道义带给我们的宿命！”

“世人的苦难，与我们柏家何干？为何要用我们一代人的性命去填补？”它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苦楚，声音低沉了下来，“孩子，我只能自己成为鬼王，只能自己站在最顶端，才能对抗这操蛋的命运！才能让你不必再受这该死的规则束缚！”

“这道义，我受够了……”

柏兴民声嘶力竭地喊道：“可是，这不能成为您杀人的理由！那些枉死的人，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鬼王看着自己的儿子，反问道：“是啊，他们的生死，又与我们柏家有什么相关？我们柏家，为了这世上杀不完的鬼王，一代又一代地牺牲性命，难道我们就不无辜吗？”

它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不过，该死的命，到你这里，终于可以结束了。”

“兴民，我只希望你能娶妻生子，长命百岁，儿孙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