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母腹囚笼

昏暗的房间里，母亲的声音却异常平静，气息悠长而稳定：“你父亲他，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怪异。总嫌外面的光线太过刺眼，便一块块地将木板钉在窗户上，日积月累，如今阳光几乎无法穿透。我早已料到，他定会将门锁死。现在，这间屋子里唯一的窗户，便是我们与外界仅存的联系。若你们能将那些木板撬开，或许还有逃生的希望。若时间紧迫……孩子，你还可以躲回妈妈的肚子里。你是从那里出来的，如今亦可安然回归。不必担忧空间，你的身体会自行调整，完美贴合，完全被我包容。妈妈身上散发的血腥气息，足以掩盖你的一切踪迹。即便他们闯入，也绝不会注意到你，他们只会吞食我的血肉，却对人腹毫无兴趣。你可以一直藏匿其中，直至寻得脱身之法，直至你想重见天日。妈妈，永远是你的港湾。”

母亲伸出那双沾满殷红的手，似乎想在最后时刻，给孩子一个温暖的拥抱。名为小A的孩子，乖顺地扑入了母亲的怀中，似乎已全然接受了母亲为他精心安排的避难之所。他缓慢地将头埋进母亲的胸口，而后悄悄移向胸腹交界之处，最终没入腹部。

就在此时，走廊上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沉闷而有力。母亲的话语如同预言成真，逃离已然迫在眉睫。母亲在审慎评估了眼前的严峻形势后，毅然将自己的身体化为一道坚实的壁垒，为孩子保留了最后一线生机，这份抉择之明智与伟大，令人动容。然而，她并不知道，那扇紧锁的大门早已被外力强行破开。若她知晓此情，是否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沈荣与陆呈的出现，似乎并未能改写这既定的梦境结局，因为，这或许才是小A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写照。

“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沈荣心中涌现出一种莫名的预感，他急忙示意陆呈朝窗外窥探，了解房外的真实状况。从窗户缝隙中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暗示着黎明即将破晓，外界已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就在小A即将完全没入母亲腹中的紧要关头，沈荣在他身后，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小A缓缓转过头，看向沈荣，轻声答道：“孙慧。”

沈荣的直觉果然没有错。随着这个名字的落下，沈荣与陆呈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当他们再次恢复视线时，眼前的景象已全然切换回了那冰冷严肃的审讯室。陆呈依旧坐在沈荣身侧，醒来的第一眼，便是与沈荣对视。

“回来了，真好。”陆呈心中涌起一阵劫后余生的庆幸。这是他第一次尝试进行如此深度的精神连接，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难以回神，仿佛闯入了一个无比真实却又惊险万状的平行世界，经历了一场恍若隔世的冒险。他不禁开始怀疑，刚才所经历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然而，当他看到眼前沈荣清晰的身影时，他便知晓，至少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与他一同经历这场幻境的伙伴，确确实实地安然返回，这让他感到无比欣慰。

沈荣的经验显然比他丰富得多，这或许并非他第一次进行此类实验。陆呈猜测着沈荣此刻的心绪，却见沈荣只是那样静静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沈荣？”陆呈轻声唤道。

沈荣闻声，却缓缓闭上了双眼。陆呈心中一紧，立刻挺直身子，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探向沈荣的鼻尖。还好，还有呼吸。或许是太过疲惫，刚刚苏醒便再次陷入沉睡。

此时，许明泾和胖子也察觉到两人已然醒转。许明泾熟练地将连接着陆呈与沈荣的细长晶莹的高分子材料线路一一摘下。这些线路，曾如同神经般连接着陆呈、沈荣以及那位嫌疑人的太阳穴，所有线路最终都汇聚到一个被黑色箱体包裹的仪器上。

“通知医院。”胖子领命，迅速去执行。许明泾开始收拾那些精密仪器，却并未立即离开。“以前也发生过类似情况，让他回家休息一两天便可恢复，我可以开车送他。”

陆呈却摇头拒绝：“那是以前。还是让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为好。您也别费心了，今天真是麻烦您了，回头我请您吃饭。”陆呈拿定了主意，便不再与许明泾商量。此刻沈荣昏迷不醒，许明泾也找不到继续坚持的理由，只得作罢。“好吧，等他醒了，麻烦告诉我一声。”许明泾最后看了一眼沈荣，这才转身离去。

陆呈名义上是送沈荣去医院接受照料，但他自己并未离开医院。他静静地坐在沈荣的病床旁，医生前来告知他，家属可以先回去了，明天再来即可。陆呈口头上应允，人却纹丝不动。他让胖子订了份外卖，就在病房里简单吃了些。同时，他还在远程指挥手下继续工作，丝毫不敢懈怠。正如许明泾所言，沈荣只是体力透支，稍作休息便能恢复。医生给他挂上了葡萄糖和盐水，并贴上了心率检测仪，以便随时监测他的生命体征。

然而，陆呈并不认为将沈荣送来医院是多此一举。他总觉得自己肩负着某种责任，他无法完全放心，即便交给别人，他也不安心，他要亲眼看着沈荣醒来。

那个梦境的真正归属者，已经明确无疑——是孙慧，也就是李伟明的女友，而非李伟明本人。这一点，并非全凭沈荣最后询问小A名字才得以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