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梦中故人

陆呈望着沈荣那略显苍白的脸，浅蓝色的衬衫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这两日，沈荣似乎恢复了不少，脸上的血色也多了起来，看着竟比初见时健康不少。这点细微的变化，让陆呈心头涌上一丝莫名的欣慰，甚至还夹杂着些许难以言说的得意。仿佛沈荣的康复，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这两天休息得可还安稳？”陆呈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嗯，托福，陆队费心了。”沈荣淡淡应道，脸上的表情依旧清淡，只是眼神中似乎多了几分清澈。

然而，陆呈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他很快收敛了笑容，神色转为严肃。“为何执意要插手此事？你到底需要些什么？”陆呈直接切入正题，眼神锐利地盯着沈荣，似乎要将他看穿。

沈荣似乎早有预料，脸上波澜不惊。“我并无他求，只是想见见她。”他的回答依旧是那般简洁，仿佛一切都只是为了见一面孙慧。

陆呈皱起了眉，沈荣两次主动出现，两次都提及了孙慧。这未免太过巧合，也太过模糊。孙慧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够让沈荣如此执着？“为何要见她？她身上有什么是你需要的？你们认识？”陆呈连珠炮般地发问，将这个问题刨根究底，不给沈荣任何回避的余地。

面对陆呈的连番追问，沈荣脸上的敷衍之色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沉默。他没有立刻作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陆呈，眼神中有几分难以捉摸的情绪在流转。

许久，沈荣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我……也不知道。”

这个回答，听起来依旧像是一种推诿，甚至是一次刻意的回避。然而，陆呈却没有再继续逼问。他只是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沈荣，仿佛在努力从他的眼神中捕捉一丝真实的讯息。鬼使神差地，陆呈竟然选择相信了沈荣的这句话。或许是沈荣那双深褐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的清澈与坦诚，又或许是两人之间，在那短暂的接触中，已悄然建立起的一点点微弱的信任。陆呈宁愿相信沈荣有所隐瞒，而非欺骗。他默默告诉自己，如果沈荣真的触碰了底线，他绝不会自欺欺人。

“她说，她愿意和我谈谈。”沈荣最后抬起眼，直视着陆呈，他的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那是一种笃定，与他平日里那份疏离淡漠截然不同。陆呈回想起，沈荣在面对其他人时，眼神总是透着一股清淡，仿佛事不关己，甚至连面对同事许明泾时，也未见半分喜色。唯独此刻，他的深褐色眼眸里，仿佛燃起了某种特别的光彩，让他看起来格外……好看。

“好，我同意了。但你得帮我把该问的都问清楚。”陆呈最终妥协了，他心中盘算着，或许沈荣的出现，真的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转机。

陆呈依照约定，安排了沈荣与孙慧在审讯室见面。他则站在一墙之隔的监控室里，静静地注视着屏幕中两人的互动。临行前，陆呈特意交代过，若沈荣要进行任何形式的意识连接，必须提前向他报备。沈荣对此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正如沈荣所言，当孙慧第一眼看到沈荣时，她那原本萎靡不振的神情，瞬间发生了变化。她紧紧地盯着沈荣，仿佛要把他深深地印在脑海里，过了许久，她才喃喃开口，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语气：“你是……”

沈荣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回应道：“我是你梦中的客人。”

“我……我好像梦到过你。”孙慧的眼神有些迷离，她下意识地怀疑是不是毒瘾又犯了，声音也带着一丝虚弱，“你……是真的吗？”

“我是真的。我记得你的梦，我去了你家，我就是你梦里见到的那个人，你的客人。”沈荣的声音清晰而稳定，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

孙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带着一种自嘲和迷惘：“我一定是又犯病了。呵，随便吧，反正这种感觉也痛也不痒，还能见到一个老熟人。”她的姿态依旧带着瘾君子的慵懒，身体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眼神也有些涣散，仿佛完全不在乎现实与虚幻的界限。

沈荣看着她，心中却比她更清楚，孙慧此刻并非神志不清，而是保持着异常的清醒。

“那天，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名字，真的很感谢你后来告诉了我你的姓名，我叫沈荣。”沈荣继续说道，语气温和而真诚。

听到“沈荣”这个名字，孙慧脸上那癫狂般的笑容逐渐收敛。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沈荣的长相算不上出众，模样也很普通，或许是因为毒品的关系，孙慧的脸颊和身材都显得有些浮肿。在她过往的生活里，很少有人会用这般温和的语气与她交谈，更别提有人会正眼瞧她一眼。而眼前这个自称来自她梦境的男人，却平视着她，眼神中没有丝毫的鄙夷或傲慢，甚至还向她表达感谢。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孙慧心中悄然滋生。她停止了笑容，也认真地看向沈荣。

这并不是沈荣刻意为之的什么技巧或策略。这更像是他根植于职业素养和生活习惯的自然流露。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沈荣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在他眼中，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他习惯于与人进行真诚而平等的对话，而非审问。这种平等的态度，使得他言谈举止间都透着一股温良，情绪也极少有大的起伏，这或许也是他平日里显得有些清冷的原因。但与此同时，当他面对他人的苦难时，他内心深处的悲悯便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这份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悲悯，在与人对话时，能够无形中传递给对方一种温暖和尊重。对于那些饱经生活磨难的人来说，这种稀有的氛围更是如同黑暗中的一束光，能够轻易地引起他们的共鸣。

孙慧，正是这样一个人。她的人生，早已被生活的苦楚浸透，此刻，沈荣的温和与尊重，如同甘霖一般，滋润着她干涸的心田。她不再觉得这是毒品带来的幻觉，也不再觉得沈荣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在沈荣的眼神里，她看到了久违的善意和理解，那是一种能够穿透她内心防线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