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梦醒时分

陆呈没想到，沈荣与人保持距离，竟已是深入骨髓的本能。每当有人靠近，他便下意识地后退，仿佛这是一种身体无法抗拒的指令。

沈荣也怔怔地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似乎还未完全从刚才的触碰中回过神来。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让陆呈得以更清晰地捕捉到沈荣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那是一种夹杂着几分诧异，几分赧然，还有些许不自在的神色。

“我……”沈荣刚想开口解释，他的声音在微凉的空气中有些缥缈。

陆呈却先一步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如果你想说，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他并不需要沈荣过多解释。有些事情，无需反复向他人阐述，更不必担心陆呈会产生丝毫误会。陆呈是懂得的，他只想让沈荣明白这一点：如果他遇到任何困境，需要任何帮助，都可以向自己开口，他定会竭尽所能。

沈荣，会不会与那起案件的凶手有某种隐秘的联系？陆呈不得而知。

但他坚信，如果沈荣不愿让他知晓，那么即便他再怎么探究，也终将一无所获。然而，与此同时，他也深信，世上没有人天生就喜爱孤军奋战、孤立无援。沈荣是否还有其他可以依靠的朋友，他无从得知，但他真心希望沈荣能够相信自己，将他视作可以信赖的依靠。

说不出缘由，陆呈从未对除同事之外的任何人，产生过如此深切的担忧与关怀。他只是单纯地希望，沈荣不要将自己与外界交流的那扇心门彻底关闭，至少为那些想要走进他内心世界的人，留下一条细微的缝隙，让他们能找到一丝门路。

陆呈不知道沈荣是否真的领会了他话语中的深意。

沈荣仍旧站在原地，一副尚未完全回神的样子。他并非反应迟钝之人，只是……

陆呈的手再次触碰到他，又一次，似乎有意无意地打破了那层无形的屏障。

在沈荣的记忆里，他已有超过一年未曾与任何人有过肢体接触了。而最近这两次，都恰好是因为陆呈“越界”了。他本想提醒陆呈，但看陆呈现在的样子，似乎并不需要他一再的提醒，就像他自己也无需向陆呈解释为何会习惯性地后退一样。

其实，在那两次触碰的瞬间，他都敏锐地感知到了某种微妙的异样。他早就和陆呈说过了，他可以通过触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和身体状态。他不敢太过细致地去体会，但能感觉到一股温暖而坦荡的“火”正朝着他靠近。陆呈手掌的温度恰到好处，总是能轻易地将他的身体带入一股暖流，却又不会让他感到丝毫的不适。那份温度，不断地提醒着他：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另一个主动向他靠近、触碰他的人。

陆呈，是值得信赖的。

在触碰到他的那一刻，他便能清晰地感受到。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自己那些固守的界线、原则，在陆呈面前，是否还有效力。

陆呈轻轻放开了他，声音温和地提醒：“小心点，别撞到门上了。”说完，便准备迈步向外走去。

“谢谢。”沈荣道谢。

陆呈正要转身离开，沈荣却又一次叫住了他。

“我有一件事，也想请你帮忙。”沈荣微微仰着头，望着陆呈说道。

陆呈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应道：“你说吧，这次你帮了我们大忙，我自然也该帮你。”

……

一周之后，在一个由吕局组织的重要会议上，他正式向几位得力的同事和下属提出了一个全新的合作设想。

正如陆呈先前所预料的那样，那个心理研究所方面，已经研发出了能够应用于刑侦与审讯的新技术。局里的领导层正在认真考虑引进这项技术，以期能够大幅度地加速侦查破案的效率。

尽管这次合作计划是以技术引进为主导，但合作对象的选择，却依然是需要极为慎重的。

所有关于案件的详细信息，在警方看来都属于最高级别的机密。因此，究竟选择何种人选来参与合作，便显得尤为关键。

起初，这个合作项目需要的人员数量不能太多，但也不能完全没有。毕竟，仅仅拥有先进的技术，而没有专业的执行人员，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将会存在相当大的风险。

一直以来，警方与研究所对接的联系人，都是项目负责人许明泾。

许明泾也曾仔细斟酌过，究竟该选择谁来具体负责这项合作。他手下有几位能力出众、值得信赖的下属，他们完全可以组成一个精干的团队来承担这项合作项目。

他曾经也考虑过沈荣，但很快就在心里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确实希望沈荣能够重新回到他们团队的怀抱，但他不希望沈荣是去到警局，亲身去操作那些实验仪器，去参与那些充满未知的案件。那里存在着不可预知的风险，而沈荣的过去，正是因为一次实验事故才变得如此。他实在不愿看到沈荣重蹈覆辙，再次经历那样的痛苦。

吕局在过去就对沈荣有所了解，而当许明泾在与他讨论人选时，也曾提及过沈荣的名字。然而，许明泾很快就将这个想法彻底否决了。

因此，当他从吕局口中得知，沈荣竟然准备亲自加入警队时，他在感到诧异的同时，心中也不免涌起一丝愠怒。这件事，沈荣竟然连与他商量都未曾商量过。

当他打电话给沈荣，试图确认此事时，话语中更多的是不解，而非强烈的愤怒。若真要生气，或许早在沈荣第一次出现在警局的时候，就已经该生气了。

他觉得这件事的背后，恐怕与警局那方有着不可推卸的干系。他至今依然觉得奇怪，为何陆呈，作为案件的直接负责人，作为队长，并没有直接联系他这位心理学顾问，反而直接联络上了沈荣。这件事，他越是回想，就越觉得不对劲。

“这里面一定有他的原因。”许明泾心中暗忖，或许是陆呈从旁撺掇了沈荣，才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然而，当他与沈荣通话时，沈荣却亲口承认，这是他自己的主意。

“为什么？我担心你……”许明泾急切地问道。

“上次我和你提过，自从我回来以后，我常常会梦到那个场景。我觉得，那可能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梦。”沈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是说，你看到一个走廊的梦？”许明泾追问，他隐约记得沈荣之前提到过类似的梦境。

“嗯。不只是看到，我就身处在那条走廊里。感觉非常真实，也非常具体。”沈荣肯定地回答。

“那这和你是否加入警队，又有什么关系呢？”许明泾仍然有些不解。

电话那头的沈荣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我在那个女人的尸体上，感受到了一种与那个梦境极为相似的气息。我觉得，这或许与凶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