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迷梦寻父

往昔的时光，总伴随着母亲时不时的叹息。父亲的离去，对家而言，是平静湖面骤然掀起的巨浪，起初，母亲并未将父亲的杳无音信放在心上，只当是寻常的生意应酬，或是暂时的外出。然而，随着日子一日复一日地过去，父亲的音讯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消失在茫茫人海。家中，再也无法与他取得任何联系。

直到这时，母亲心中的不安才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她终于拨打了报警电话。警方的介入，并没有带来清晰的脉络。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线索依然像散落的珍珠，难以串联。他们只零星地掌握到，父亲曾辗转到沿海地区谋生，起初不过是些小本零售生意，后来也涉足过其他营生。唯一确凿的联系，是父亲曾向一位生意上的伙伴透露，他打算关闭眼前的小店，寻求新的出路。此后，关于父亲的任何消息，都像是被泼上的冷水，彻底熄灭了所有可能的联系。

沈荣不肯相信，父亲会如此绝情，不告而别，将他独自一人抛下。在他的内心深处，父亲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可时至今日，依然没有父亲重现的消息，更没有关于他死亡的确切讯息。这意味着，父亲还有活着的可能。对他而言，父亲从未真正离开，只是身处在一个他无法触及的未知角落。于是，寻找父亲的念头，便成了沈荣生命中最执着的目标。

儿时记忆里，尽管家中经济拮据，父亲却总能挤出最多的时间来陪伴他。那些构成他童年最快乐时光的点点滴滴，都与父亲的身影紧密相连。母亲常常会为父亲微博的收入感到不满，偶尔的抱怨，也流露出对生活不易的担忧。父亲失踪后，母亲的抱怨并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仿佛只有通过指责，才能宣泄内心的悲伤与不安。

不久之后，家中便多了一个陌生的身影——母亲将一位她过去认识的叔叔带回了家。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母亲带着沈荣，跟着那位叔叔离开了他们原先居住的申城。这几年里，沈荣一直渴望摆脱与他们同住的日子，他深知，随着自己渐渐长大，他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令他感到压抑的环境。于是，他以求学为名，回到了这座他曾经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他极少提及那段颠沛流离的过去，也从不愿与人分享那些令人心酸的回忆。近些年来，他曾数次前往父亲失踪的沿海地区，但毕竟事隔多年，仅凭他一人之力，想要再次寻到蛛丝马迹，难如登天。

父亲过去常夸赞他聪明伶俐，说他小时候就能与动物沟通，甚至能将那些小生命催眠。父亲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好好学习，将来成为一名科学家，实现他自己未曾实现的梦想。就像天下所有疼爱孩子的长辈一样，父亲对沈荣的未来，怀揣着最为崇高的期望。

沈荣也的确在学业上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母亲虽然能提供基本的学费和住校费用，但日常的零花和额外的开销，仍需他自己兼职打零工来补贴。如今，虽然他的职业还不能完全称之为科学家，却已相当接近父亲当年对他的期许。

事后回想，父亲当年提及他能催眠小动物的能力，竟然与他如今的职业有着某种奇妙的关联。只是，他如今催眠的对象，变成了活生生的人，而非那些温顺的小动物。至于他小时候是如何做到催眠小动物的，他一直以为那是父亲夸张的玩笑话。然而，自从那次离奇的实验事故发生后，他开始怀疑，那些童年时听似玩笑的话语，或许暗藏着真实的秘密。

他的体质和天赋确实与常人不同，关于这份与生俱来的能力，他已经无法清晰地回忆起具体的缘由。这一次，当他再次见到父亲的影子，即使这影子仅仅出现在梦境之中，他也不愿轻易放过任何一条可能存在的线索。

他最近反复做的梦境，以及孙慧提供的口供，这两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强烈联系。首先，他梦见了一条漫长的走廊。走廊的光线极为昏暗，前方的景象模糊不清，四周空无一人。脚下的地面渗出湿粘的水渍，触感真实得令人心悸。他茫然地向前行走，直到看见了一扇紧闭的门。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开始掉头，拼命地朝着反方向奔逃，仿佛那扇门后隐藏着无法承受的危险。

孙慧的描述则是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地点虽然与沈荣的梦境有所不同，但两者共同的特质——黑暗，以及未知的环境，都让他不禁联想，他们是否身处于同一处缺少光源的空间？然而，孙慧也强调，那只是一个梦，而非真实的经历。

尽管如此，沈荣并没有因此打消探寻线索的念头。相反，他觉得孙慧的经历与自己的感受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他们都在一段时间内，突然无法记起自己究竟去过何处，做过何事，随后便开始反复梦见一些像是回忆的片段。孙慧的回应，更像是在为他的猜测提供了强有力的佐证。这要么意味着，他们都曾一同去过某个特殊的地方，要么，他们都做了内容相似的诡异之梦。无论哪种情况，都透露出一种极不寻常的迹象。

孙慧还说，她在那个黑色的房间里，看到了沈荣。这让他感到意外，因为在他的梦境中，并没有出现过她所描述的这一段。如果这些所谓的梦境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么，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在某个黑屋子里究竟做过些什么。孙慧坚称她“正好看见了”自己，而对于沈荣来说，他对孙慧却没有丝毫的记忆。

这一发现，让沈荣的推测再次陷入了僵局。在他的梦境里，除了那条昏暗的走廊，唯一出现过的一个人，便是他的父亲。他的梦境中另一个片段，同样是在一个幽暗的房间里，一道刺眼的光线从头顶直射下来。在那束光芒中，他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正是他的父亲。那时的父亲，既让他感到无比熟悉，又带着一种莫名的疏离感，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

究竟是他的梦境更为真实，还是孙慧的梦境更接近真相？沈荣陷入了沉思，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中还紧握着手机，并且通话并未挂断。

“如果是因为那件事，你不用那么辛苦。我可以帮你查。我在警局也有认识人……”电话那头传来许明泾关切的声音。

沈荣对此并未回应，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嗯”。他一向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但一旦做出了决定，便极少会被他人轻易改变。

许明泾察觉到沈荣在此事上的过度执着，但他也明白，这终究是沈荣自己的事情，他能提供的，也只是有限的帮助，无法过多干涉。

“行吧，不管怎么说，这个合作项目也是我在主导的，我也会尽快加入进来。另外，我也找人帮你查查这件事。”许明泾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但也透着一股坚定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