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死者未亡

审讯室的白炽灯冷硬地倾泻而下，映照着李铭宇那张略显疲惫的脸。尽管医生已经严谨地检查过，断定他的精神状态并无异常，对现实的辨别能力也足够清晰，但陆呈心中那层挥之不去的疑虑，却如同跗骨之蛆，始终未能摆脱。

“那么，只剩下了一种可能了。”陆呈喃喃自语，眉头紧锁。他试图从李铭宇的反应中捕捉到更多的线索，但对方的眼神依旧空洞，仿佛失去了焦点。

沈荣，这位心理咨询师，并没有因为陆呈的沉默而停下脚步。他再次看向李铭宇，语气平静而关切：“你的意思是，你认为，她还活着？”

“她不会死！她没死！” 李铭宇的声音突然拔高，双眼依旧盯着沈荣，眼神中透出一丝执拗。沈荣没有退缩，坦然地迎视着他的目光。就在这时，李铭宇的眼神猛地闪过一丝异样，焦点似乎瞬间模糊，眼眶中的血丝也渐渐浮现，他低声呢喃：“她……死了？”

沈荣的身体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难以名状，夹杂着一丝恐惧，又或是惊讶。他不禁开始怀疑，这是否又是李铭宇的一场表演？

就在沈荣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时，李铭宇的表情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恢复了先前的冷漠。“骗人的，都是骗子……” 他嘴里含糊不清地重复着。

一时间，沈荣也无法判断，李铭宇是真心认为被害人还活着，还是在刻意掩饰。他一直坚称她没死，却又开始自言自语，这些混乱的迹象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幅破碎的拼图，让沈荣急切地想要找到那条隐藏在背后的逻辑线索。

“所以，”沈荣缓缓开口，目光锁定李铭宇，“你真正在意的事情，是这件事，对吗？就是她有没有死这件事？”

陆呈在一旁听着，心中依旧纳闷。人证物证都在他家中，为何他却似乎对被害人的生死如此在意，甚至到了此刻才开始谈论？

还没等陆呈想明白，沈荣又紧接着追问了一句：“你在意的是她？”

这句话让陆呈更加费解。杀人犯，竟然会去在意他的被害人？这份在意，究竟意味着什么？虽然心中仍旧迷雾重重，但沈荣的这个问题，却无疑为陆呈打开了新的思路。

没错，从审讯开始，无论问及什么，李铭宇似乎都无法真正引起他的兴趣。要么是完全回避，要么便是全盘托出。之前的几桩案件，他都爽快地承认了，唯独在涉及到最后一桩案件时，他才显露出与众不同的反应。

现在想来，如果他真正介意的，只是最后一个被害人，那么他不愿说出作案证据，也就说得通了。这或许并非故意找借口拖延时间，而是出于某种深层的顾虑。

如果，我们真的相信他与沈荣的这段对话……

他所在意的，并非是量刑的轻重。那么，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执着？警方认定他杀了被害人，这对李铭宇而言，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仿佛是沈荣的问话触动了某个关键点，李铭宇的眼神再次转向沈荣。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空洞，而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然而，这丝诧异转瞬即逝，他很快便移开视线，重新缄默不语，紧锁的眉头也未曾舒展。

“如果我能帮到你，你希望我做什么？”沈荣继续抛出橄榄枝。

旁听席上的陆呈，此刻已经完全无法插话。他清楚地意识到，此刻的对话，已经超出了普通审讯的范畴，更像是心理咨询的现场。李铭宇情绪的波动，细微的变化，都只与沈荣一人产生共鸣。陆呈猜不透沈荣接下来的提问方向，也无法理解他那独树一帜的问话逻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心配合，绝不打断。

只见李铭宇缓缓侧过脸，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眶中的红意愈发明显。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汹涌，然而，在眼泪滑落之前，他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沈荣心中一紧，他不确定是自己的哪句话触动了他，是悲伤，还是狂喜？他试探性地喊了几声李铭宇的名字，但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就这样，在短暂的失控之后，李铭宇的目光又重新落回桌面，低垂着头，陷入了沉默。

沈荣见状，决定暂时停止对话。这次审讯，是否就此宣告失败？

走出审讯室，沈荣的脑海中依旧回荡着李铭宇那些复杂而矛盾的反应。

“这次工作并非毫无收获，甚至可以说是进展颇丰。”陆呈走在沈荣身后，语气带着一丝肯定。他习惯性地抬起手，想要拍拍沈荣的肩膀，却发现沈荣正一个人缓慢地走着，与他拉开了不小的距离。“虽然你们的对话，我还没有完全领会，但我们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他的目的并非是为了量刑，而且，最后一个被害人，是关键。”

陆呈的手悬在半空，略显尴尬，只好若无其事地挠了挠后脑勺，收回了手。沈荣低着头，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的对话过程。陆呈有些不习惯他如此缓慢的步伐，不知道是因为他在思考，还是有其他原因。于是，他也放慢了脚步，逐渐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对于这次审讯，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或者看法吗？”沈荣斟酌了片刻，开口问道。

“我想看看最后一个被害人的资料。”沈荣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陆呈闻言，立刻心领神会。他点头表示同意：“眼下看来，我们的当务之急，确实是要对最后一个被害人进行更深入的调查，尤其要着重梳理她与嫌疑人之间的关系。”

过往的警方调查中，一直认为最后一位被害人与其他几位案件的受害者一样，与李铭宇并无太多交集，所谓的联系，不过是偶遇搭讪，最终酿成了悲剧。然而，此刻沈荣的提议，显然指向了新的可能性。

“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陆呈补充道，“相比于前几位被害人，最后一个被害人的信息，是最为零散的。”

“哦？最零散，这是什么意思？”沈荣挑了挑眉，心中升起了一丝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