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饭桌上的两难

“哟，这荤素搭配的，瞧着真叫人有食欲！”许明泾一落座，目光就被满桌的饭菜吸引，随口夸赞道。他夹起一筷子，放入口中，随即赞不绝口：“这菜炒得不错，清脆爽口，咸淡也正合我意，真是好口福啊。”

“哪里哪里，都是些家常便饭，随意做的罢了。”沈荣谦虚地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随着几口饭菜下肚，两人也开始聊起各自的近况和工作。话题间，许明泾不经意间皱起了眉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关切：“最近你的昏睡频率是不是有所增加？莫不是警局那边的事情太劳累了？”

沈荣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淡淡地一句带过：“我的体质大概就是这样吧。”他并不想就此过多地诉苦，仿佛这句话就能将所有烦恼隔绝。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许明泾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但这件事，我不能容许你这样继续透支自己的身体。”

“我会注意的……”沈荣知道许明泾是真的关心自己，这话并非虚情假意。

“我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上次的提议，”许明泾接着说，“我现在是项目的负责人，你可以作为高级研究员到我这里来，以后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我会帮你分担。”

这个提议，自许明泾正式成为项目负责人之后，就曾多次向沈荣提出。尤其是在他与公安局的吕局达成合作意向之后，他更加迫切地希望沈荣能回到研究所，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一方面，沈荣卓越的专业能力无疑能为他如虎添翼；另一方面，他也希望能借此机会多照顾沈荣，让他不必再承受过多的压力，做一些相对轻松的工作。

更重要的是，许明泾坚信，在他的领导下，没有人敢对沈荣颐指气使，即便大家心知肚明他因实验留下了后遗症，也绝不敢当着面表露出任何疏远或鄙夷。

沈荣自然明白许明泾的一番心意。然而，当他将继续留在警局担任编外顾问，与重返研究所成为高级研究员这两个选项摆在天平上时，他心底的天平却出乎意料地、迅速地倾向了前者。

更让他感到讶异的是，自己竟然选择了继续做一个“边缘人”，一个不被完全纳入体系的编外人员。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许明泾不解沈荣为何发笑，便开口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沈荣摇了摇头，神色中带着一丝释然，“只是觉得，虽然有时候会很累，但我感觉……挺开心的。待在那里，挺开心的。”

沈荣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明媚的午后。那天，他终于迈出了许久未曾跨出的家门，金色的阳光洒落在身上，带来一种久违的温暖。尽管在那一天，他看到了漂浮在河面上的尸体，但自那以后，他也遇见了一群与众不同的人。

这些人，就这样陆陆续续地闯入了他之后的生活。

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展现出强烈八卦欲的女警小美，还有在他“昏睡”不省人事时，慌忙赶来查看的那个胖胖的同事；那位有着一头醒目烫发、技艺精湛的法医丁一；他们每一个鲜活的面孔，都渐渐变得越发清晰而生动。

还有，陆呈。

他们对沈荣的亲近，与他过去所处的环境，所接触过的人群，都有着天壤之别。

这种感觉，就像一股充满热情的暖风，拂过脸颊，虽然会带来一丝微微的汗意，却让人感到无比舒爽和畅快。

“他们都对我挺好的，我可能……还不太想离开。”沈荣微笑着说。他知道，在许明泾的印象里，自己很少露出这样轻松的笑容。

“我也会照顾你的，”许明泾脱口而出，随即又赶紧改口，“我是说，我会对你好，这是理所当然的，底下的那些人，也会跟你一样。而且，这才是你真正擅长的专业领域，不是吗？别放弃你的天赋。”

许明泾提及沈荣的研究专业，显然是为了以此打动他。沈荣承认，继续深入研究，确实是他职业规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他内心深处尚未完全割舍对研究的热情，这一点，他无法否认。

“哦，对了，还有件事，”许明泾话锋一转，“你上次提到你在家里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家了一段时间，也就是你怀疑自己被绑架的那件事，我已经托人帮你调查了。”

看到沈荣的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许明泾更加有条不紊地解释起来：“当时我们报了案，也仔细查看了你住处附近所有的监控录像。不过，你住的那一片老旧小区，监控设施安装得并不全面，存在不少视觉死角。但即便如此，警方还是仔细地排查了一遍已有的录像，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如果你怀疑的情况属实，那么就存在两种可能：第一，有人成功地潜入了你家中，并且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的监控死角；第二，则有可能是你自己出门了，在外面度过了一段时间。不过，你说你只记得自己在家里睡觉，这就很难解释了。”

“第一种情况，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但对于作案者来说，难度系数确实很高，毕竟，要完全熟悉并掌握附近所有监控的覆盖范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你当时身体完好无损，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这也导致了调查的停滞。当然，如果现在要重新捡起这条线索，也并非全无方向。”

“唯一称得上是有价值的线索，大概就是附近居民的口供了。有一位年纪较大的老爷爷说，他曾经看到过两名身着深色衣物的陌生男子在附近来回徘徊。可惜的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视力不太好，没能完全看清那些陌生人的具体长相。警局里有人就顺着这条线索，再次展开了排查。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新的进展。”

“这些，都是我亲自去跟进的情况。我想，这已经是关于你这起案件最全面的信息了。我会继续跟进下去，你放心，你不需要亲自留在警局耗费精力去调查。”

许明泾将所有掌握的线索和信息，一五一十地摆在沈荣面前进行分析，他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要让沈荣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才是对这个案件最为上心，最为了解的人，试图以此打消沈荣最后一点残留的顾虑。一旦沈荣将这一点也考虑在内，那么，似乎就再也没有理由让他继续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在警局了。不得不说，许明泾此番举措，当真是思虑得滴水不漏，周全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