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梦魇囚笼

那扇门，仿若一座冰冷坟茔的入口，在他心头烙下深深的畏惧。或许，在这虚幻而又真实的梦境中，唯有直面恐惧，方能寻得一丝解脱。这个念头如同晨曦破晓，驱散了脑海中弥漫的混沌，令他思绪逐渐清晰。

尽管身处梦境，此刻的触感却异常真实。他踩了踩脚下那片黏稠、污浊的液体，心中涌起一个早已存在的猜测，一种油然而生的不安。他告诫自己，此刻最需要的，便是那份无畏的勇气，哪怕只是一丝，一丝微不足道的勇气。

平日里，跟随陆呈一同探访过无数犯罪现场，沈荣并非那种遇血便脸色煞白、心生怯意之人。然而，此处截然不同。身处这超脱现实的境地，一种莫名的恐惧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即使眼前空无一物，那份源自潜意识的恐慌却已然将他笼罩。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蕴藏着足以激起他内心深处最隐秘恐惧的能量。

他缓缓靠近那扇门，其本来的质地，在视觉的聚焦下，逐渐显露出清晰的面貌。那是一扇由厚重铜材铸就的大门，门框高耸，远超寻常居室之门；宽度亦是惊人，显得格外宽敞。然而，最令他心悸的，是其触手可及的厚重感。即便门扉仅仅开启了一道狭窄的缝隙，沈荣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沉甸甸的压迫感。

当指尖触及冰凉的铜面，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威压，伴随着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了他的每一寸肌肤，直至灵魂深处。门扉的铜面上，镌刻着一个数字——“001”。它或许是简单的门牌号码，又或许承载着更深层的意义，仿佛是一组编号，标记着某个房间的序列。它是否代表着“第一扇门”的意指？

带着这份疑问，沈荣轻轻推开了那扇门。门并未上锁，门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不敢贸然向前，生怕踏入未知的深渊。那股愈发浓烈的腥甜气息，令他的喉咙涌起一阵不适。他渴望开口询问，在这诡异的空间里是否有人存在，但此情此景太过特殊，他深知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都可能触动潜藏的危险。

寻找光源，似乎是唯一的选择，除了鼓起勇气开口呼唤，他别无他法。究竟哪种方式更为稳妥？他已无从分辨。既然没有更优的选项，不如就此展开尝试。

“有人……？”他的呼唤尚未完全吐出，耳畔便传来一阵微弱的撕拉声。伴随着这细微的声响，一束柔和的光源，自头顶缓缓亮起。那是一盏吊灯，灯罩之上，高悬于屋顶之下，依旧是无尽的黑暗，唯有灯罩所笼罩的范围，才被那盏老旧的白炽灯照亮。灯泡闪烁了几下，才终于稳定下来，昏黄的光芒下，灯罩布满了陈年的灰尘与污渍，透着一股饱经沧桑的气息。

灯光之下，一个身着白大褂的身影，正静静地站立着，他低垂着头，全神贯注地忙碌着手中的事情。他面前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的三面边缘，都竖立着半透明的玻璃挡板，唯独面向白大褂的这一侧，空无一物。因此，从沈荣所站立的角度，他无法窥探到白大褂手中究竟在进行着何种操作。

此刻，白大褂是沈荣眼前唯一的焦点，他迈开脚步，朝着那人走去。“你好，请问，这里是……”他尝试开口搭话，但那白大褂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也未抬，仿佛对他的到来毫无察觉。沈荣只好低下头，想要凑近些，看个究竟。

然而，一张半透明的磨砂玻璃挡板，将桌面上的景物隔绝开来，即使他再靠近几分，也无法完全看清桌上的物件，更别提白大褂那双正在忙碌的双手。但随着他与桌子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反而愈发浓烈。

他惊骇地看见，那白色的桌沿边，正缓缓渗流出暗色的黏稠液体，如同涓涓细流，滴落至地面，并开始向四周蔓延，逐渐覆盖了整个地板。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沈荣的心湖再也无法平静。这些液体，这股刺鼻的气味，以及桌面上显露出的那些事物……是的，桌面上的事物！尽管被半透明的玻璃遮挡，但借着头顶唯一的光源，沈荣还是勉强辨认出那物品的颜色。

黄色，鲜红，以及一片深邃的紫色……那是一种接近于肌肤的淡黄色，大片鲜红的色泽醒目异常，更有几处区域，泛着淤青的紫以及近乎黑色的暗沉。

“这……到底是什么啊……”沈荣喉咙发紧，问题盘旋在脑海，却无法吐露。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又捕捉到了另一些令人心惊的东西。那是一团分散的毛发，它们从白大褂右侧玻璃的缝隙中探出。一簇簇污浊的毛发，长度不一，不像寻常动物的毛皮，在灯光下，它们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黑色。

黑色的头发？沈荣瞬间语塞，头皮阵阵发麻，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他迫切地想要逃离此处，再也无法忍受在这压抑的空间里多待一秒。

就在此刻，那一直埋首工作的白大褂，缓缓抬起了头。他摘下了脸上一直佩戴着的口罩，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面部轮廓被光影分割，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亲切地注视着沈荣，脸上绽放出一种会心而温情的笑容。随后，他用一种温和得近乎令人不安的语调开口：“沈荣，不认得我了吗？是爸爸。”

爸爸？爸爸……是他父亲的称呼。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一时间，狂喜、惊愕与深切的恐惧，交织在一起，瞬间攫住了他。沈荣想要呼唤一声“爸爸”，却发现声音被卡在喉咙，无论如何也无法发出。

仔细凝视，借着光影的强烈对比，他终于能够分辨出那张脸庞上的五官，这确实是他父亲的容貌。只是，与记忆中相比，他的面容似乎显得有些松弛，眼角和额头上，也悄然爬上了细微的皱纹。看到这些细微的变化，沈荣再也无法维持内心的平静。他渴望放声痛哭，他想要质问：“爸爸，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就在他终于喊出“爸爸”二字的同时，猛地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