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镜中鬼影

残破的玻璃，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污秽，纵然沈荣用袖摆潦草地拂拭，门后的一切依旧笼罩在模糊不清的轮廓里。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那里确确实实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刹那间，沈荣的心脏仿佛被擂响的战鼓，骤然急促。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他甚至担心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会成为惊扰门内之人的不祥预兆。

此刻，为何会有人在此？

除了他自己，在这座弥漫着腐朽气息的废弃楼宇中，究竟还有谁甘愿逗留？

他小心翼翼，生怕丝毫的暴露会引来致命的危险。他渴望先一探究竟，弄明白那人影究竟在做些什么。

透过那摇曳的光影，他瞥见一个身着宽大褂袍的模糊身影，手中似乎还晃动着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利刃。

那人是谁？又在进行着怎样的勾当？

那装束，竟有些近似于行医的医生，可这里分明不是救死扶伤的医院，更别提什么病人。

他甚至未曾点燃一丝光亮，只是借着朦胧的月色，低头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物件。

那目光，又在追寻着什么？

那人背对着门口，沈荣无法窥探他低头摆弄的究竟是何物。

不久，那人缓缓放下手中的工具，转身走向教室的另一端，似乎是要去取些别的什么。

随着他的移动，原本他站立的区域，此刻完全暴露在沈荣的视野之中。

原来，他的身前是一张宽大的长方形桌面，想来便是教室里常见的课桌了。

然而，那桌面上，却赫然摆放着一个令人不安的物体。

沈荣微眯起一只眼，将头探得更近，试图看清那究竟为何物。

“啊！”

一声惊呼，伴随着身体不受控制的巨震，沈荣猛地后退一大步，几乎站立不稳。

他看见了一张灰暗、惨白的人脸，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径直朝他的方向凝视而来！

心脏的跳动，此刻如同被急速催动的风箱，疯狂地呐喊着。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心中默念：“别出声，千万别出声，绝不能让那个拿着刀子的人发现我！”

过了约莫两秒钟，他才稍稍稳住心神，重新将目光锁定在玻璃板上。

那张惨白的人脸，依旧静止在那里，毫无变化。

那张脸，是以一种横躺的姿态，侧卧在桌面上，恰好面朝门口的方向，因此，沈荣得以清晰地看见那双眼睛。

然而，那双眼睛，却已失去了所有生命的光泽，瞳孔无神地散大，目光僵硬，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却又……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沈荣心底悄然滋生。

正是这种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让沈荣浑身泛起一阵恶寒，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慌乱。

猛然间，他认出了那双眼睛。

那不是旁人的眼睛，那分明就是……他自己的眼睛！

“我的眼睛？我的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摆在这张桌子上？”

“难道……这就是我的尸体？”

沈荣瞪大了双眼，尽管他曾无数次地在脑海中搜寻关于自己尸体的蛛丝马迹，但当这一幕真正呈现在眼前时，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名状的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那张与他如出一辙的脸孔，此刻却因长久的腐败而扭曲变形。

散大的瞳孔，失去了往日的灵动，面部肌肉因长时间的静止而膨胀一圈，显得异常狰狞。

“这就是所谓的‘巨人观’吧？真是……太可怕了。”

更何况，经过这般长时间的停滞，尸身早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门内的空气，想必更加难以忍受。

沈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他无法想象，那个穿着白褂的人，究竟在对他的尸体做些什么。

难道……他就不觉得难以忍受吗？

而且，那张脸……

“为什么……脸下面没有脖子？”

“仅仅……仅仅是一个头颅吗？”

沈荣几乎不敢再往下看。

原来，他的尸身已经被肢解了。那张桌子上，仅仅是……仅仅是放着一个头颅！

沈荣的目光，重新投向了那个手持利刃的人。此刻，他已放下了刀子，换上了其他的工具。

看着他忙碌而熟练的动作，沈荣心中愈发不安，那模样，倒真像极了一位正在进行精密手术的医生。

“他在做什么？！”

沈荣紧盯着他手中的操作，心中猜测着，难道他正试图将自己的头颅与身体重新缝合？

就在这时，那身着白褂的人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并将目光，缓缓地朝门口的方向望来。

沈荣来不及闪躲，就那样与他四目相对。

那人戴着口罩，两人相隔尚有一定距离，即便努力辨认，也无法看清彼此的容貌。然而，在那一瞬间，沈荣却无比确定，自己已经认出了对方。

“是他……是他吧。”

“那个化成灰，我也能一眼认出的人。”

“是你吗？……我的爸爸？”

就在这一个念头闪过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天旋地转，父亲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一股冰凉彻骨的寒意席卷全身，他感觉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仿佛置身于冰水之中。

耳边，一个陌生的声音隐约传来：“老板，他醒了。”

沈荣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刚才，他似乎经历了一场漫长而逼真的梦境。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便沉浸其中，那梦境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不像平日里那些虚无缥缈的梦。

“怎么……我浑身湿漉漉的？”

“我的手，我的脚……为什么动弹不得？”

眼前，几个人影闪烁而过，最后，他的视线终于聚焦在一个高瘦的身影上。

那身影静静地站在沈荣的面前，片刻之后，沈荣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刹那间，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父亲！”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乎是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大声地唤出了那个名字！

父亲穿着一件简洁而干净的白色亚麻布上衣，依旧保持着往日那低调沉稳的气质。只是，那原本乌黑的鬓角，如今已染上了几缕萧瑟的白发，脸上也多了几道岁月的刻痕。

片刻之后，父亲的面庞又重新隐没在阴影之中。

原来，刚才那一束光线，仅仅是短暂地照亮了父亲脸庞的瞬间。此刻，父亲微微低头，沈荣便再也看不清他的脸了。

这时，沈荣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昏暗无光，头顶高处，仅有一束光线斜斜地照射进来。那光线并非来自人造的灯光，而是一种自然的光源，似乎是从正后方的位置穿透而入。

这说明，这里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四面皆是密不透光的墙壁，唯一的光源，便来自于头顶高处那扇窗户。

而自己，则被牢牢地绑在一张椅子上，丝毫动弹不得。

这是沈荣在完全清醒过来后，意识到的第一件事。刚才那一阵冰凉的感觉，正是因为有人将冰冷的水泼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