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幻象深渊

沈荣的意识如同被搅动的浑水，缓慢地凝聚，但四肢百骸却依旧沉重，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捆绑，无法挣脱那将醒未醒的泥沼。一种诡异的感知状态笼罩着他，介于梦境与现实之间，他渴望摆脱，却被潜意识的迷雾死死缠住。

耳畔，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低沉而富有穿透力，仿佛直接敲击在他的灵魂深处：“你看见了什么？”

“催眠？”沈荣的职业直觉瞬间被点燃，脑海中闪过无数种猜测，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身处某种不可思议的境地。这个声音并非他父亲沈德清的，那么，此刻与他对话的，又是何方神圣？

他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任由眼前的景象在他眼前铺陈开来。孙慧，那个本该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此刻就笔直地站立着，宛如一座失魂落魄的雕像。惨白的白炽灯光毫不留情地倾泻而下，将她笼罩，她的眼神茫然，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梦游。而她的身后，那片被灯光遗忘的阴影深处，赫然站立着他的父亲——沈德清。

沈德清缓步上前，身影在阴影中若隐若现，他靠近孙慧的耳畔，低语了几句。刹那间，孙慧的身躯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又或是被某种力量驱使，她开始缓缓地向前挪动脚步。刚才还空洞迷茫的双眸，在父亲耳语的瞬间，仿佛被点燃了猩红的火焰，目光变得锐利异常，但那锐利之中，却涌动着令人心悸的狂暴与嗜血，一种迫不及待想要撕裂一切的疯狂气息，让她整个人如同被邪魅附身。

沈荣的心猛地一颤，他注意到孙慧抬起了右臂，那只手中紧握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刀刃。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这个场景，如此熟悉，仿佛曾在他脑海深处反复上演。

他下意识地望向孙慧前进的方向，房间的另一端，一盏吊灯悬挂在半空，灯下，一张椅子静静地伫立，椅上赫然绑缚着一个人。那人的头上被严严实实地罩上了一个黑色的头套，完全遮蔽了他的面容。从身形判断，应是一名男性。然而，直到孙慧步步紧逼，靠近那被绑缚之人，一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从身后悄然伸来，猛地将那黑色的头套扯下。

露出的，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他头发散乱，面容枯槁，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仿佛被囚禁的日子早已剥夺了他最后的生机。他那本就略微凸出的眼球，此刻更是如同惊恐的青蛙般，鼓得更加厉害，死死地盯着一步步靠近的孙慧，尤其是她手中那散发着寒意的尖刀。刀尖，如同死神的镰刀，缓慢而坚定地刺向老者的胸膛。

就在死亡的阴影即将吞噬一切的瞬间，老者想要发出绝望的嘶吼，然而，他喉咙里发出的却是沉闷的咕哝。嘴唇被紧紧地粘住，那试图冲破禁锢的呼喊，被无情地压抑在喉间，化作无声的绝望，无人能听，无人施救。

沈荣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他焦急万分，想要冲上前去营救那个无辜的老者，但理智告诉他，这只是一幕被固化的记忆，他无法改变任何既定的事实。这正是那个在他耳边低语的声音，企图让他亲眼目睹的画面。

他并未选择抗拒，也没有试图强行唤醒自己。一方面，那药剂仍在体内肆虐，身体依旧绵软无力，一旦此时被对方察觉到他即将苏醒的迹象，后果不堪设想。另一方面，他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直面这些反复纠缠他的记忆碎片，他深知，正是这些记忆的纠缠，令他饱受煎熬，不得安宁。

孙慧手中的刀刃，终于无法阻挡地刺入了老者的腹部。沈荣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然而，就在下一秒，孙慧的动作却骤然停顿。她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迟疑，那丝犹疑，让她原本扭曲的神情，竟然诡异地恢复了几分常态。

“她似乎犹豫了，可以就此停止吗？”沈父沈德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房间里，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墙角的一个不明物体中传出，带着电子合成的诡异：“看看客人的意思吧，各位客官是否同意让她停下来？”

沈荣这才注意到，就在孙慧和老者身旁的一侧，一张桌子静静地摆放着。桌上，一台笔记本电脑连接着一个外置摄像头，将房间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并实时传输。这是一场正在进行的直播，一场关于谋杀的现场直播。

“究竟是谁在观看这场直播？电脑屏幕前的‘客人’，便是那些所谓的‘观众’吗？”这个念头如同一股寒流，瞬间席卷了沈荣的脊背。

沈父试图制止这场血腥的表演，但那诡异的声音却似乎并不在意：“你没看到屏幕上的反馈吗？客人们希望继续。罢了，我来帮你找个人。沈荣怎么样？他不是一直在一旁看得跃跃欲试吗？”

听到这番话，沈父的声音依旧平静：“不用，我自己来。”

沈荣的确一直站在一旁，甚至观察到孙慧曾看过来的目光。然而，当时的他，神志并未完全清醒。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应该是被注射了某种麻痹神经、扰乱意识的药剂，正是父亲手中那个闪烁着寒光的针管。这种药物，再加上催眠技术，确实能够诱导人产生极强的服从性，做出言听计从的反应。然而，这种效用需要反复的实验和精确的控制才能真正实现，父亲，必然是他们这场残酷实验的参与者。

回忆至此，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回荡，如同催命的钟摆：“你看见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