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梦魇窃魂

刺耳的催促声，像一根尖锐的钢针，一次又一次地戳着沈荣紧绷的神经。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被抛出了三次，而他每一次的沉默，都在对方看来是对催眠无效的信号，这无疑是在玩火。若是不给出回应，对方很可能就此放弃“催眠”，转而采取更直接粗暴的方式，比如——泼醒他。

他的意识早已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清醒的自我，不再受那虚幻画面的蛊惑。然而，他仍未睁眼，大脑飞速运转，搜寻着最恰当的回应，以应对这个显然带着不耐烦的询问者。他辨认出，那个声音，属于那个被称作“老板”的男人。

老板为何会亲自来“催眠”他？这个疑问如同一团迷雾，笼罩在沈荣的心头。他陡然想起父亲在离开前，语重心长地交代的话语。

当时，父亲借着老板出去抽烟的间隙，鬼魅般地出现在他身边。父亲手中那闪烁着寒光的针管，映照出他脸上复杂的神色。父亲一边熟练地用酒精擦拭着沈荣的手臂，一边压低嗓音，急促地说道：“我没时间解释太多。这药剂，我不会全给你打进去，你会留有一丝清醒的意识。那老板以为我会用催眠术抹去你的记忆。告诉你，这药剂配合催眠，足以让人忘记最重要的事情。所以，你必须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可能会试探你，但你绝对不能露出破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想办法出去，把消息带出去……”

父亲之后还说了些什么，沈荣已模糊不清，但仅凭这番话，他已洞悉了自己目前的险境。

“你在试探我吗？”他暗自揣测，心中思绪万千，该如何开口？

“我看见了……”沈荣终于打破了沉默。

“看见了什么？”老板的声音带着一丝迫切。

“一片漆黑……很深很深的黑……”

“什么很黑？”老板的声音更加贴近，仿佛要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沈荣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口中发出的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如同呓语。

“怎么回事？”老板的眉宇间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困惑。他身边的那群手下，无人能解此困局，只能束手无策。

老板继续观察着，沈荣的颤抖愈发剧烈，嘴角甚至渗出了殷红的血迹。他看起来……像是在抽搐。

“这家伙，难道是某种抽搐症发作了？”老板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他知道，一些抽搐症患者在发作时，会咬伤舌头，甚至有窒息死亡的危险。

事关重大，老板立即伸手，粗暴地掰开沈荣的嘴巴。他绝不能让沈荣死在这里，否则，这将会给他带来无法预估的麻烦。这是当时他脑中唯一的念头。

然而，就在下一秒，整个世界仿佛瞬间静止，一切喧嚣戛然而止。沈荣的颤抖停止了，嘴角的血迹也消失无踪。

紧接着，老板惊讶地看到，沈荣的嘴巴重新张开，发出了声音：“我看见……一条极长的、幽暗的走廊……走廊的右侧，是一间接一间的房间，它们首尾相连，仿佛永无止境。”

老板并未追问，沈荣却主动继续讲述：“我看见许多人，他们正朝着我身后的方向走去。那是我的同学，我的同桌……他们从我身边经过，然后迅速地远去。我感觉，他们都在逃离这个地方，或许，他们是在逃离我。”

“为什么？”老板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种缓缓的探究。

“因为你知道的，你闻到了，不是吗？这整座大楼里，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往楼外涌去。就连你的同桌，都比你先一步离开了这里。只有你一个人，还固执地留在这原地，你没有离开，也不打算离开。”

说话间，沈荣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个被唤作“老板”的男人。然而，此时的老板，却已闭上了眼睛。

就在刚才，当老板粗暴地掰开他嘴巴的那一瞬间，沈荣通过身体的接触，意外地窥探到了老板意识深处的画面。他看到了一座庞大的建筑，这座建筑前一秒还是喧闹的学生聚集地，下一秒却化作了一片死寂的废墟。所有的学生都在疯狂地逃离，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飞速地从他身边消失。

这真的是老板的意识画面吗？或者，是他曾经做过的梦？

然而，随着画面的深入，沈荣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电光火石之间，一切豁然开朗！

这个场景，他曾经在梦中经历过。

那个弥漫着腐臭气味、仿佛末日降临的学校……

原来，这根本不是他自己的梦境！梦中的主角，也并非是他！他只是再一次，无声无息地闯入了另一个人的梦境——那个人的身份，正是眼前这个老板！

也就是说，当初在隧道中昏迷过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潜入了老板的梦境。如今，他再次踏入同一个梦境，才惊觉，这个梦境的主角，竟然就是眼前的这位老板！

此刻，老板已然逐渐陷入一种半催眠的迷离状态，身体依旧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双手依然支撑在沈荣座椅的两侧。倘若此时他突然失衡跌落在地，抑或是脑袋无力地垂下，那巨大的动作幅度，极有可能瞬间将他从这诱导的沉睡中惊醒。

沈荣仍然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他知道，这是他进一步加深对老板催眠控制的绝佳机会。

“你现在感到非常疲惫，非常想找个地方坐下。地面很平整，也很舒适，你可以完全放松地坐下来。”沈荣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诱导的魔力。

老板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接着，他扶着椅子，缓缓地坐了下来。整个过程中，他的双眼始终紧闭，仿佛沉浸在另一片时空。

沈荣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老板依旧处于催眠状态，这对沈荣而言，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为什么选择留在那里不离开呢？”现在，轮到沈荣向他抛出问题了。

“因为……”老板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缓慢，他的思维和语言，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一点点地停顿下来，正一步步迈向更深层次的催眠。他似乎陷入了沉思，思维的链条，在这一刻，变得格外迟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