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相咫尺

类别:古代言情 作者:字数:3531更新时间:25/09/14 02:06:37

九王漫无目的地耳朵,不由自主地被桌上三人的谈话吸引了过去。墨砚见他身体微微倾斜,本欲上前搀扶,却被他抬手制止。“这死人有什么稀奇的?京城里哪天不死人?前几天张岩张大捕头,武功这么厉害,不也被人杀了,可惜了,张大捕头是个好人。”同桌留着一撮山羊胡的男子,叹了口气。

“听说张大捕头是李狗杀的,怎么可能?李狗可是把张大捕头敬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另一个小眼睛男人一脸不相信。

“上次张大捕头家里有事请李狗帮忙,正赶上李狗妻子早产,就这节骨眼,李狗还是去帮了张捕头,害得他妻子差点丧命。”

“你这样说,别人会误会。那不是张捕头不知道,后来知道了,赶紧拿着一头猪一只羊送了过去,最后还认了那小孩子为干女儿。”山羊胡是张岩的绝对拥护者,绝不允许任何人损坏他的名声。“是是是,对对。”小眼睛赶紧点头附和。

“哎哎哎,你们说到哪里去了,我在说君华县呢。”被忽视的坎肩男,见自己的话题引不起其他人的注意,有些不高兴,拿手在两人面前挥舞着,试图引起注意。“死人了?谁死了?”山羊胡敷衍地配合那人问道,手上夹起一块黄瓜,扔进嘴里,嘎嘣一嚼,鲜酸香辣,这合意楼的凉拌黄瓜果真是一绝。“见人这么问,坎肩男倒是故弄玄虚起来了。他放下手中的酒壶,凑近两人,眼睛睁得老大,手指还在空中指点着,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猜猜死的是谁?”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摇摇头看向坎肩男。而九王的耳朵则竖得笔直,身体都不自觉地倾向三人。“不会是白裕吧?”

“是赵员外的儿子,赵东明。”

“赵东明!你确定?”两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赵员外可是君华县的首富,每年捐款修路修桥,还开仓放粮,是个十里八乡的大善人。什么人会杀他的儿子?

“确定!十足地肯定。”坎肩男见两人被自己的话题吸引,得意地说道。“他怎么死的?什么人杀的?为什么杀他?”山羊胡男一连串问道。“这件案子可是一波三折,复杂的很,想听不?”两人点头如捣蒜。坎肩男得意地指了指面前的酒壶,“哎呀,这酒有点不太够啊!”

“小二,再来一壶闷倒驴。”小眼睛男人对着小二喊道。“好嘞!”小二一听,毛巾往背上一甩,高兴地拿着一个酒壶跑来。坎肩男接过酒壶,扒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一股灼热顺着喉咙直达胃里,他舒服地呼出一口气,“开讲!”

“赵员外可是个十足的大善人啊!十里八乡的哪个没有受过他的恩惠。”

“是是,我听过他的名字。”山羊胡点头附和。

“可他那儿子不是个东西,整天游手好闲,提着鸟笼子,和那个梅岭庄的小公子厮混。”

“梅岭庄的小公子?”山羊胡不是君华县的人,不知道太多细节。“你也听过,咱们京城里有名的不学无术。”

“不学无术?京城里?”山羊胡回想着这类人,可一想一大堆啊!“最不学无术的那个,前几天不是差点被砍头,被九王爷救了他不是。”坎肩男拍着他的手臂提醒道。“哦~~~”山羊胡恍然大悟,声音拔高,“你是说信阳侯家那个废物公子。白和光,白裕!”

“对对对,就是他!可别说他是废物了,你知道这查找凶手,可是一波三折,最后是谁找到了凶手吗?”坎肩男正卖着关子,搞起神秘来。

就在这时,四只酒壶突然伸到了三人中间,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哇哦,合意楼镇楼好酒,十年高山酿!”三人惊奇地顺着酒壶看向来人,只见一个身着枯叶黄束腰长衫的男子,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们。此人虽不言语,但那精致英俊的脸庞,加上由内而外散发的清冷贵气,无不显示着他非凡的身份。“这位贵人,您这是?”山羊胡有些胆识,率先开口,起身抱拳询问。

“喝酒!”九王回答得简单明了。“你自己喝,还是请我们喝?”坎肩男看着酒壶,眼睛里都要放光了。这酒一壶五两,他从没舍得喝过,听说好喝至极,连宫里的御酒都比不上。之前馋得不行,凑壶口闻了好几口,可从未舍得真正喝过。这一壶酒够他小半年的收入了。“你们喝!”九王回答依旧简单,也不见外,直接拉过凳子坐在了坎肩男和山羊胡之间。三人一听他的话,抱起酒壶仰头豪饮了一大口。“哇~~~,好酒啊!谢谢这位贵人。”坎肩男喝完,痛快地用手臂擦了擦嘴角。山羊胡喝了一口酒后,享受地在嘴里回味了一阵,随即看向九王,纳闷地询问:“这位贵人,为何无缘无故地请我们哥仨喝酒?”

“听故事。”说着,九王看向坎肩男。“故事?你说赵员外儿子的故事。”九王点点头,又补充一句,“和那个不学无术的。”“不学无术?你说信阳侯府的那个废物……”山羊胡刚想继续说下去,只觉得后脖子一冷,打了个哆嗦,看着九王冰冷的眼神,赶紧改口,“那个白公子!”九王依然淡淡地点头。

坎肩男是个直性子,一见对方要听故事,出手又如此阔绰,直接拿起筷子,对着桌子一敲,开讲起来:“话说!五天前,君华县城外的小竹子林里,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躺在林子里不足十步的地方……”赵东明被发现时,已经完全死亡。是清晨起来卖茶水的老人发现了他,并立即报官。县衙的捕快们到达现场时,现场已经被几根竹竿围了起来,并将百姓控制在尸体数米之外,很好地保护了现场。捕快们走近一看,竟是梅岭庄的白裕少爷。白裕蹲在尸体旁,简单地看了看尸体。他也是刚刚路过此处,一见地上有尸体,便拔了几根小竹竿将现场围了起来,并小心翼翼地先查看地上的尸体。“死者死于昨晚亥时(10点)左右,死因是匕首刺穿心脏,失血而亡。”

“白少爷,您怎么在这里?”捕快们有些惊讶,这白少爷这个时辰,要么在青楼睡觉,要么在赌坊赌钱?很少见到他大清早出现。“清晨起来锻炼,看到有人死在这里,就过来看看。”白裕说着,神态淡然,完全不在意几个捕快的眼神。“晨练?糊弄鬼啊!你还会晨练!一定是你们俩个败坏家风的玩意,昨晚出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今早上回来时因为某事起了争执,打了起来。你活着的这个打死了死的那个,等人报官后,再假装第一个发现死者,来洗脱嫌疑。”

“要是我杀了他,不早就跑了,还在这里等着你们抓啊!”白裕从他们鄙视又怀疑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切。他估摸着,要不是他是信阳侯的儿子,这会儿恐怕已经被逮到衙门里问话了。“我已经把现场封锁了,你们找找周围看看有什么凶手留下的东西。”白裕装傻地不看他们的眼睛,提醒几人检查现场。这里一看就是杀人第一现场,凶手一定留下了很多痕迹。“是,我知道。”捕快孙小北并没有感激他的行为,他对白裕以往的刻板印象很深。

“白少爷请先坐一边歇着,不要妨碍我们公务。小包子,你去伺候着白少爷。”虽然嘴上说着“伺候”,但从语气中能听出,这是监视的意思。白裕也不恼,无奈地哼了一声,拍了拍手上的土,坐到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谁让自己以前的名声这么好呢!”这些捕快还是比较专业的,几个人围在竹林边,只有一两个捕快进入现场,最大限度地保护了现场。不过进度挺快的,不到半个时辰,就发现了一把带血的匕首。物证不多,但已经足够了,因为上面刻着一个“白”字。孙捕快把匕首装进一个土黄色的口袋里,眼神凌厉地走到白裕面前,举着手中的口袋:“白少爷,跟我们走一趟吧!”

白裕没有询问口袋里是什么,他淡淡一笑,也没有为难对方,双手递过去,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孙小北愣了一下,白裕他是认识的,仗着自己是信阳侯的嫡子,没少在君华县惹是生非。打架斗殴,调戏民女,无恶不作。关键是,犯了错还不知悔改,几次被人告到衙门,都是一副“我错了,你能拿我怎样”的态度。也是,他有这个资本。县令大人不想得罪信阳侯,每次都是花钱替他摆平。他家梅岭庄的收成,每年有好几万两,足够他挥霍不完。可是,他这次好像不太一样。没有破口大骂,没有撒泼打赖,竟然平静地看着自己。他的平静,竟还有点好看。孙小北微微蹙起眉头,看着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在耍诈吗?

就在这时,赵员外踉踉跄跄地赶了过来,打断了孙小北的思绪。孙小北努力将视线移向赵员外。只见他苍老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向盖在尸体上的白布。等他掀开白布,看清下面真的是自己的儿子以后,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幸好身后跟着的管家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微风吹拂,竹林摇晃,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啊!要下雨了吗?白裕远远看着赵东明的脸,一股淡淡的悲伤一瞬而过,应该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白少,咱们去衙门走一趟吧!”孙小北这次的语气温柔了一些。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以前如此讨厌的一个人,这次看到他,竟然没有产生厌恶感。白裕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跟着离开。他不担心自己被定为杀人犯,因为昨晚十点,他在京城月夜听雨轩里听小曲,顺便作了一首小词,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当时不少人都见过他,只要仵作能证实死者死亡时间,他便能做不在场证明。

很快,赵东明的尸检完毕。如白裕所愿,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当场被释放。且凶手也很快被找到,是白井村的白大。白大很快被抓获,也对自己杀了赵东明一事供认不讳……

坎肩男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面前三人的表情。一个依然冷冷淡淡,面无表情,不言不语。另外两人则是竖着耳朵,仔细聆听的样子。“完了?”山羊胡和小眼睛异口同声地问道。“坎肩男没说话,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仰头又喝了一口高山酿。“这就完了?”山羊胡和小眼睛似乎不想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都对不起这位贵人买的四瓶高山酿。两人有些心虚地看向九王,九王依旧一脸平静,只是问道:“那个白少爷没有杀人?”坎肩男眼睛灼灼,紧闭着嘴巴,看看九王,又看看两人,脸上写着“你们猜,你们猜到这里就结束了?”的表情。小眼睛是个急性子,拍着他的手臂催促道:“快说,是不是就完了,这也太没劲了!快说。”

终于,几人的聊天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坎肩男看看他,又看看周围渐渐吸引过来的目光。看到有好几个人捏着花生米放进手心,也拉着凳子坐了过来。人一多,这小方桌四周都有些拥挤,有几个身上脏兮兮的脚力,甚至都贴着九王坐了下来。墨砚想上前阻止,又被九王挥手制止。坎肩男见气氛已到,一下子挺直了腰板,扫视一圈,终于开口:“怎么可能就结束!我告诉你,打死你们,你们也猜不到这最后的凶手是谁!”

“是谁?”小眼睛急切地问道,被边上的山羊胡扒拉了一下,示意他闭嘴。“唉,可能是死过一次的原因,白少爷从刑场上下来以后,变得稳重了……”坎肩男把人吊足了胃口,终于又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