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意料之外

大堂里，孙小北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这上等的龙井茶，清香干爽，喝在口里，唇齿留香。就像眼前的人，怎么看，怎么都给人一种淡然的清爽感。这是他第一次从味道上来感觉一个人。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束腰长袍，衣服薄如蝉翼的丝纱制成，走起路来，飘然若仙，配上他这绝美的样貌，简直就是一位天上的仙。当然，如果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就更像一位仙人了。现在这个“仙”有点急躁，像是去凌霄殿要迟到似的。孙小北自是不着急的，相反他还希望刘掌柜慢一点，这样就可以多看一会白少爷火烧屁股的可爱样子。以前为何就没看出来，他那双细长的小腿，在地上来回疾步走的样子，煞是可爱。是不是把人离地抱起来，双腿离地，他就会像小白兔一样，乱蹬呢？孙小北的脑子里想象着白裕蹬腿的样子，忍不住要去把他抱起来！

他忍不住了，也站了起来。可这时刘掌柜回来了……“白少爷，知道了，知道了，哎呀，问了好几个师傅才问出来。”刘掌柜跑起来大肚子一颠一颠的，再配上这圆墩墩堆笑的脸，跟个小陶俑似的，着实有点好笑。白裕也不憋着，指着他笑出声来。而孙小北则怨毒地看了他一眼，坐回座椅上。“少爷，好笑吗？小的再给您表演一个。”说着刘掌柜就要堆起笑腆着肚子，在屋里跑起来，却被白裕赶紧制止了。

刘掌柜是个人精，见对方是真的急，立马换回正事：“这不是残疾人的脚印，是一个正常人蹑手蹑脚时留下的脚印。”“蹑手蹑脚？”白裕脑海里想象着这个画面，“这个人在偷东西？”“是，人在偷偷干某件事的时候，才会这样，你看他的前掌吃重很厉害，这也是他弯着腰身子前倾的缘故。”“蹑手蹑脚，那就不是冯小兰。冯小兰去拿刀的话，没必要偷偷的，但也间接证实了白大不是凶手的又一个证据。”白裕分析着，给刘掌柜道了谢之后，赶紧出去了。刘掌柜赶紧回敬不敢，并拿出两双刚上市的新鞋送给二位，以表示点敬意，均被两人拒绝了。

两人离开鞋店，一时间不知道去哪里。线索中断了，眼下要么小树林周边寻找目击证人，要么把小竹林附近村里一百八十斤的人都叫到衙门审一遍。虽然这古代一百八十斤的人不多，但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两人肩并肩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周围的百姓看着白裕，避之不及，纷纷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来，尤其是那卖东西的小贩，见了白裕赶紧抱着东西跑到旁边的商店里躲避。白裕没有心情注意他们，一心想着命案的各个环节，试图寻找揪出凶手的细节。“小心。”白裕脑子里正想着案子的事情，竟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小河边上。孙小北刚刚看见路旁有个糖画铺子，去买了两个糖画。这么一会儿的间隙，白裕就走出去老远，眼看就要掉进河里。孙小北一见，心中大惊，顾不得两个糖画，纵身跳起，跳到白裕的身后，伸手把人往后拉，两人本都有往前的趋势，这么一拽，双双往后倒去。

白裕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事，本能地抱住头，闭上眼睛。坏了，又要受伤了。当！唉？后脑不疼，没有碰到地面吗这是？反而还有点软，不是，是软中有硬。他纳闷地转身看去，是孙小北的肚子。在他倒下之时，孙小北调整姿势，让他的后脑正好落在自己的肚子上。“你没事吧？”白裕歉意地赶紧起来。孙小北是个粗人，这点伤不算什么，在白裕要起来时，还想让他枕着自己头多接触一会儿，可惜手脚慢了一步，对方已经起来了，并满脸担心地看着自己。“你没事吧，你的头没事吧？那边有个医馆，我们去看看。”“没事，你扶我。”孙小北发现白裕不再拿架子，不自称“本少爷”，和什么人都是“你我”之称后，也不再和他搞那些虚的，直接称呼“你我”。“不行，你试着自己起来，我一拽你，怕对你造成二次伤害。”白裕说的真诚，眼睛里满是关切。孙小北：“……”他试着自己站起来，脚一瘸又要摔倒，却被一直盯着他的白裕一把揽住，搭在肩上。“你怎么了？”“没什么？就是有点晕，可能刚刚碰到头了。”这话说的，好像真的。“走，去那边的医馆看看。”说着白裕架着他的胳膊，往旁边医馆挪去。这该地的肉身，真他妈的没力气。白裕咒骂着自己这弱鸡的身体，完全没注意到别人脸上得意的笑容。陪你一天了，该弄点报酬了。他的身体有股淡淡的茉莉香啊，真好闻。他的头发好顺啊，他的脸好细腻，就好像那熬出来的猪油，凝固了一样，又白又细。手不自觉地下滑，他的腰好细，自己这么大的手，估计都能掐过来。白裕看着他的手，落到了自己腰上，以为他没了力气，抓起他的手，使尽全力把架在自己肩膀上。“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好。”唉，孙小北看着握着自己的粗手，被他小葱一样的手指紧紧握住，感觉跑了这么久，值了。这医馆在十里开外多好。

“这不是孙捕快吗？”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妈的，谁啊！眼瞎啊！”“唉，孙哥，真是你吗？你这是受伤了，怎么回事？”来人是慢班班房的巡逻捕快，和孙小北平时关系不错。“唉，你是？白少爷？你俩？”来人一见扶着孙哥的人是恶贯满盈的梅岭庄白少爷时，吃惊的嘴巴都闭不上，两眼直勾勾地在两人之间来回地审视。“唉，你是孙捕快的同事不？孙捕快受伤了，你扶着他，我去那边医馆里，找个担架过来。”说着白裕把孙小北往巡逻捕快的身上一放，一溜小跑地朝着医馆跑去。衣袂翻飞，小腿急促，如一只被人揪着耳朵提起的白兔子。等白裕的身影消失后，孙小北嫌弃地一把推开同事，并在两人接触的地方，反复拍打了好几下。“孙哥，你这是好了？”“滚，巡逻去！”“你不是……”“不是你个腿儿，告诉其他弟兄们，以后见了我和白裕在一起时，都离得远远的！别来打扰。”“白裕？是谁？”“就是刚刚那个，快滚！”“白少爷？他叫白裕啊！”

白裕叫了两个人抬着架子出来时，孙小北已经站在那里，手里又拿了两只新的糖画静静地等着他。“唉，你不是晕吗？你同事呢？怎么把你一个人扔下了。”“中暑而已，已经过去了。没事了，你们回去吧。”最后一句孙小北是对着医馆的人说的，他不想有人打扰到两人。“谢谢各位。”说着白裕又要拿银子，还是前世思维的他，以为救护车出车是要出车费的。“拿什么银子！”说着孙小北按住了白裕的手，对两人瞪了一眼，“看什么，还真想要银子，滚回去！”他一个眼神，两人灰溜溜地跑了。“你这不好吧！”白裕有些不好意思。“有什么不好，整个县城的治安都是我罩着，他们能这么安稳做生意是因为谁，心里没数吗！”说着孙小北看了看白裕，眼前之人，曾经就是县城治安路上的最大隐患。白裕低眉想了想，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算得上君华县实际上的老大。县令是个尸位素餐的，县里有事，只要不麻烦到他头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找百姓麻烦，也不为百姓做好事。甚至捕头之位已经空缺两年多了，各个相当，你争我夺，他看着麻烦，直接就空着了。而孙小北却是个实干的，哪里有麻烦，哪里就有他的身影，护着一方百姓的安全。不说别的，只说自己，之前隔三差五地就在县里喝酒发疯，撒泼打架，砸人家招牌，搞得别人生意都做不成，几乎每次都是孙小北处理的。且从不因为自己是信阳侯嫡子而忍让一分。所以，前身不怕那个草包县令，倒是对他有几分忌惮。

“大哥！我认你做大哥。”白裕一脸谄媚地竖起大拇指，“以后小弟我跟着大哥混。”他是三班六房的老大，那不就是县市级派出所的所长，还是皇城边上的县市。那放在前世，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官。一条老粗的大腿！孙小北被认真的表情给逗笑了，以前的他，“本少爷可是信阳侯的嫡子，以后可是要袭爵的，你们这些臭鱼烂虾，给本少爷提鞋都不配。”现在他是怎么了？明白自己被扔在这里是什么处境了？侯府并没有给他配随身的护卫，甚至连个跑腿的随身小厮也没有。说真的，他现在的处境就是比一般的百姓，钱多一点。哪一天真的出了事，老侯爷是不会管他的。这不上次差点砍了头，侯府一个出面的人也没有。就是出狱后，也没人过来慰问慰问他，只是庄子里的管家，看着他母亲生前的一点情义，照顾一下他，其实也对他是一种半放逐的状态，十天半月不回去，也没人找。想到这里，他的心里竟有一丝丝心疼。“就认你个大哥而已，看你脸色难堪的，又不是借着你的名义出去干坏事！这不是，我没有哥吗！”白裕看他脸色忽然阴沉，撇撇嘴说道。“你不是要袭爵的人吗？你袭了爵，我们连给你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还敢做你大哥。”孙小北吐口气，把那没来由的阴霾吐了出去，调侃一下白裕，平复一下心情。说到袭爵，白裕咧了咧嘴，低下头去。原身是个傻子，整天吵吵着以后袭爵。现在是自己，还不知道吗，就他那笑面虎的继母杵在家里，别说袭爵了，连家都回不去。孙小北看着他脸上肉眼可见的落寞，心里后悔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该打。“查案也不是一时之事，眼看快午时四刻了，走，我请你去吃饭。”转移话题。说到吃饭，白裕的眼睛都亮了。前世在孤儿院长大，吃的都是大锅饭，人家做什么吃什么，整个童年都在管饱不管好中长大。看着别人爸妈带着孩子去吃肯德基，去吃烤肉串，羡慕得要死。年少不可得，将会困其一生。美食与亲情就成了他一生的执念。“想吃什么？”这白少爷再被侯府嫌弃，应该不会在吃饭上克扣他的，那他怎么一听吃饭，像是没吃过饱饭似的饥民似的。“随便，没有科技与狠活的东西都好吃。”“啥？”“没啥，走先去吃饭，大哥。”“别叫大哥，听着别扭，叫我‘小北’。”“不要，‘小北’听起来不亲，我就叫你大哥。”“……”算了。

醉欢楼里，饭菜飘香。东坡肉是江南的名菜，北方的厨子很难做出它的神韵，做出来不是肉柴就是肥腻，不是过甜就是太红，反正不是那正宗的味道，正宗的色泽。可醉欢楼老板不一样，几次下江南，就为这一道菜，明里暗里地学，再加上自己研究，终于复刻出了这道享誉中原与西域的名菜。这酒楼和合意楼的宗旨完全不一样，是全权面向富贵人家的酒楼，一次消费下不来五两银子，直接把老百姓，甚至普通的小官吏给排除在外了。这普通的小官吏就包括一个月一两俸禄的孙小北。上半辈子除了例行检查，他还真没进过醉欢楼。“唉呀呀呀，白少爷，您这几天哪里去了，也不赏光我们小店了，真是想死小人我了。”姜掌柜一脸菊花似的笑容，热情地招呼着白裕，两只带着老茧子的手，抓住白裕细嫩修长如莹玉一般的手，不住地拍打，一来增加两人之间亲密的气氛。孙小北看着刚刚还在自己手心里的玉手，被眼前的菊花男揉搓得就要破皮，一个挺身挡在了两人之间，直接用身体把一堵墙一样的姜掌柜给顶了回去。“吃饭，雅间。”“孙捕快？”姜掌柜眨巴眨巴小眼睛，歪歪头看看他身后的白裕，这个两人，“你俩？”你俩怎么在一起？老鼠和猫言和了？“是，快点，雅间。”孙小北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往后拉住白裕的手，小心地攥在手心里，带着他往楼上去。“我们要春色满园房间，抓紧收拾。”堪堪从惊讶中清醒过来的掌柜，一听春色满园，赶紧追上去，“春色满园有人了。”“我不管。”不容置疑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那……孙捕快稍等，容小人安排一番。”说着姜掌柜急匆匆地越过两人，率先一步来到春色满园的门口，挡住两人的去路。“请两位移步蓼汀花溆走一趟，小人先安排一番。”孙小北有意为难他，推开他壮硕的身体就往里走。可两人刚一靠近门口，那一声声男女不雅的声音传进两人耳朵。听到这里，孙小北的手一下子握紧了白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