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尸影婆娑

陆婉瑶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别说太子妃了，连寻常人家的小娘子也够呛。留她在府中，只会徒增烦扰，更何况东厢房里还住着个病恹恹的董边苔，着实让人心烦意乱。

“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意。”陆山望着顾鹤眠，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也罢，本侯便将犬女许配于你，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善待于她，绝不得另娶他人，更不得纳妾。”

顾弦知心里冷笑一声，他倒要看看，这老东西到时候怎么管他养外室。

“谢侯爷厚爱，”顾鹤眠赶紧躬身施礼，“晚生必信守承诺，终生不纳妾室，绝无二心。”

陆山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顾鹤眠的儿子顾弦知，“嗯，顾鹤眠，你倒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如此，明日早朝，本侯定会为你请旨，升擢你为刑部尚书。”

这句话如同及时雨，让顾鹤眠父子俩欣喜若狂。他们此番委屈求全，为的就是这一句话。

“走！带本侯去看看虞双儿那个妖女的尸首！”陆山迫不及待地起身，率先向屋外走去。

顾鹤眠父子殷勤地跟在后面，脸上难掩喜悦。他们仿佛已经预见到，顾家即将双喜临门，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当他们沿着曲折的回廊步入庭院时，顾弦知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总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夜色深沉，月黑风高，寒意袭人，庭院中衰草枯木在夜风中发出“呜呜”的怪响，更添了几分诡异。

顾弦知心神不宁，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回廊两侧，八角彩绘宫灯的光芒在夜色中摇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那三道影子时而分散，时而交叠，在地面上悄无声息地变幻着形状。顾弦知明明知道那是他们三人的影子，但总觉得，仿佛有什么别的存在，也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打了个寒颤，强行将目光挪回父亲身上。顾鹤眠正亦步亦趋地搀扶着陆山，点头哈腰，陪着谄媚的笑脸。父亲那副奴颜婢膝的模样，让顾弦知心中涌起一股酸楚与愤闷。他的父亲年近知命，比这位国舅爷还要年长几岁，可为了权势，却不得不像个孙子一样低三下四。就像刚才，如果陆山非要让他跪碎瓷片，父亲就算心疼，也不敢有丝毫阻拦。想到这些，先前那份即将飞黄腾达的喜悦，瞬间化为了一抹嘲讽和深深的羞耻，将顾弦知努力堆砌的笑脸彻底冷却。

他默默地转过头，加快了脚步，那股被窥视的感觉，仿佛跗骨之蛆，如影随形。他强作镇定，继续引着两人穿过庭院，来到陆府院门旁的空地上。

白天时载着虞双儿的马车就静静地停在那里，拉车的马儿正缓慢地嚼着草料，时不时打个响鼻。顾弦知的心猛地一跳。马打响鼻，通常是感知到危险，在警示主人。可四周并无异样，门口还有两个值夜的护院笔直站着。

他看向那辆轿车，紧闭的轿帘勾起了白天里看到的可怕景象，顾弦知不由得汗毛倒竖。“妖女的尸首呢？”陆山急促地走了两步，四处张望。

“回侯爷，就在马车里。”顾弦知硬着头皮，颤抖着手掀开了轿帘。

顾鹤眠赶紧提灯上前，为陆山照亮。陆山往轿中瞥了一眼，霎时间，他吓得失声惊呼，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身为刑部侍郎，顾鹤眠平日里接触的重刑犯、死囚或死人不少，胆子也算大些。可即便是他，当看到轿中的情形时，也吓得心颤手抖。只见一具浑身是血的女尸，竟端端正正地坐立在轿中，仿佛正对着他们冷笑。更恐怖的是，那裸露的肌肤已经溃烂化脓，红白之物顺着森森白骨缓缓淌下，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呕……”陆山胃里一阵翻腾，抚着胸口，侧头一阵干呕。

顾弦知本来不敢细看，可看到陆山如此剧烈的反应，好奇心驱使他壮着胆子转头望了一眼。

“啊！”他像被蛇咬了一口，猛地缩回手，惊恐地跳到一旁。轿帘落下，却丝毫隔绝不了那股弥漫开来的恐惧。他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侯爷莫怕，妖女中毒时间不短，这种情形再所难免。”顾鹤眠瞅了儿子一眼，然后转向陆山，低声下气地解释道。

“噢……呕……”陆山依旧恶心得不行，仿佛要把苦胆都要吐出来。

“虞双儿终究是死了，恭喜侯爷除此心头大患。”顾鹤眠小心翼翼地上前搀扶。

陆山呕得天昏地暗，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擦了擦嘴角，恶狠狠地说道：“哼，那日我在相国公府，虞双儿竟敢当众挑衅本侯，蛊惑裴鹄将本侯的爱妾掳走，迫使本侯忍痛割爱。不将她碎尸万段，难消本侯心头之恨！”

“侯爷放心，再过两三个时辰，这妖女便会化为一滩腐水，尸骨无存。”顾鹤眠狗腿地拍着马屁。

“如此甚好！”陆山长舒一口气，仿佛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突然卷地而起，瞬间将顾鹤眠手中的巡夜灯吹灭。正在高度紧张的顾弦知，当即吓得“鬼叫”一声，猛地蹿到顾鹤眠身后，惊恐万状地死死盯着轿帘，语无伦次地说道：“爹，这……这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回府吧。”

顾鹤眠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慌什么？不过一阵风而已。”

顾弦知缩着脖子，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这风吹得实在邪乎，不会是……闹鬼了吧？”

陆山平日里坏事做尽，此刻也不由得心生寒意，但他依旧虚张声势道：“本侯乃皇亲国戚，有龙气护体，鬼邪不侵，就算有……”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马车里传来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在这寂静的冬夜，那声叹息显得格外响亮，仿佛直击灵魂。陆山三人听得真真切切，全都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就在刚才，他们明明看到轿子里只有虞双儿那具严重溃烂的尸体！尸体怎么会叹气呢？

三人正惊魂未定，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原本垂闭的轿帘，竟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缓缓地掀起了一角，而后，又继续缓慢地向上移动。紧接着，轿中那具腐烂的尸体，竟然僵直地抬起了两条已经溃烂到深可见骨的胳膊……